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冰原的寒意都吸入肺腑
然后,她缓缓地、无比郑重地……伸出了自己那只纤细、苍白、被诅咒缠绕的手。
这一次,她的手,不再颤抖
她轻轻地,握住了阿蒙内特布满皱纹的手。
冰冷的触感传来,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暖流。
“……”
她的指尖,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坚决,轻轻触碰在阿蒙内特的手腕内侧
这位一生都在向他人诠释死亡、并最终选择坦然迎接死亡的处刑人之首,她的消逝过程,竟与常人无异
喉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如同叹息般的呜咽;眼中最后一丝光芒里,盛满了对尘世的眷恋与一丝遗憾……
还有那微不可见的、生命最后的颤动,顺着两人相触的指尖,清晰地传递到遐蝶的心底
阿蒙内特的身体,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缓缓软倒
在她彻底消散为缕缕带着紫黑色斑点的黑雾之前,她的嘴角,似乎还残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安详的微笑
她一生都在贯彻哀地里亚人对死亡的信仰,而当死亡真正降临,她也如那信仰所述般——坦然、平静,带着对塞纳托斯的敬畏,化作了风雪的一部分
阿蒙内特,这个试图向她传授死亡真谛的人,最终也如朝露般,无声无息地消失在翁法罗斯清晨的寒雾之中。
讲到这里,遐蝶的声音变得细若蚊蚋,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除去敬畏……再无其他。”
遐蝶随后便踏上了旅行
篝火旁,战士高歌赴死的荣耀
市集上,商人谈论死亡的生意
教堂内,信徒祈祷死后的安宁
旷野中,哲学家争论死亡的意义
“那是一段很长、很长的路……我听过太多对死亡的议论”
“生命从死亡中寻获意义、万物因终结而前进……仿佛世间最可怕的幽暗,所有人都在讲述它的沉重”
“或是抵抗、或是崇拜、或是敬畏……一尊去向不明的泰坦,何以成为人们心中最深的恐惧?”
“又为何…会在我的梦中萦绕不去?”
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我继续旅途
起初是逃离,而后变成寻索,最后……我想知道,是否,我的触碰,我的拥抱…并非只能剥夺……还是也可以,留下些什么?
说到这里,她的记忆似乎陷入了更深处,更小的遐蝶
压抑的送葬队伍
小小的遐蝶,穿着不合身的、过于隆重的纯白长袍,头顶沉重的黑色面纱,像个精致的人偶
身后跟着一列沉默的黑袍人,手持招魂的黑色长幡,低头缓行
道路两旁,哀地里亚的居民们或低头垂目,或闭眼祈祷,气氛凝重得令人窒息
人群中,一个有着温暖琥珀色眼睛和棕色长发的小女孩,好奇又惊喜地看向队伍中心的遐蝶,想跑过去,却被身旁的妇人死死按住肩膀,严厉地摇头制止
遐蝶目光空洞,缓缓走上冰冷石阶,两侧是高大、面目模糊、仿佛在无声审判的人形石像
阴森的大殿,弥漫着腐朽和药味
两排石床上躺着数位垂垂老矣、等待解脱的老人
殿柱顶端,几只乌鸦发出沙哑的鸣叫
阿蒙内特领着遐蝶走到一位枯槁的老人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