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房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的麻雀叽叽喳喳叫着。邢成义心里怦怦直跳,怕自己说错了话,正想解释,王红梅却突然笑了,眼角的小痣跟着动:“那……那你以后别去相了。”
“嗯?”邢成义没反应过来。“我娘说,”王红梅抿着嘴,声音细得像棉线,“等你从bj回来,让你给她做拔丝红薯,要拉二尺长的那种。”
邢成义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心里像揣了块刚出锅的红薯,热乎乎甜丝丝的。他使劲点头:“中,到时候不光做拔丝红薯,还给你做糖醋里脊、做山药粥,做啥都中。”
王红梅拿起抹布,假装擦灶台,肩膀却微微耸着,显然是在笑。邢成义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今天这趟相亲没白去——至少让他明白,自己心里早就住着个人,不是画儿里的仙女,也不是书里的小姐,就是这个会帮他烧火、会给他送菠菜、笑起来眼角有颗小痣的姑娘。
堂屋传来史建涛的喊声:“成义,快来打牌!输了的洗碗!”邢成义应了一声,往堂屋走,路过王红梅身边时,她悄悄说了句:“我帮你洗。”邢成义笑了,觉得这日子啊,就像他炖的排骨,火候到了,自然就香了。
灶房里的水“咕嘟”开了,王红梅正往暖水瓶里灌热水,听见外面史建涛他们吵着要再吃点排骨,忍不住回头笑了笑。邢成义蹲在灶前,正用铁钳把灶膛里的炭火扒拉匀,火苗映得他侧脸发红。
“哎,”王红梅把暖水瓶往桌上一放,突然开口,声音被水汽裹着,有点闷,“我初中同学,好几个都还没找婆家呢,有两个跟我关系特好,一个在镇上超市当售货员,一个跟她娘学做裁缝,手艺都不错,要不……我给你说说?”
邢成义手里的铁钳“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猛地抬头,看着王红梅,眼睛瞪得有点圆。王红梅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往灶台上的碗柜挪了挪,手指抠着柜门上的花纹:“那俩都比我开朗,超市那个嘴特甜,见谁都笑,裁缝那个手巧,绣的牡丹跟真的似的……”
“不用。”邢成义突然打断她,声音有点急,脸颊比刚才更红了,“我……我还不想订亲那么早。”
王红梅愣了一下,手里的抹布差点滑掉:“咋了?是觉得她们不好?”
“不是,”邢成义赶紧摆手,从地上捡起铁钳,又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干脆往灶膛里戳了戳,火星子“噼啪”溅起来,“我才十七,在bj学手艺还没学成呢,订亲太早了,分心。”
“哦,”王红梅低下头,抹布在手里拧来拧去,“也是,你将来是要当大厨的,是得先把手艺学好。”
灶房里静了下来,只有暖水瓶里的水还在微微作响。邢成义看着王红梅的发顶,她的头发用皮筋扎得紧紧的,露出的脖颈在灯光下白生生的,他突然想起早上相亲的那几家,张桂香的腼腆,李娟的泼辣,王翠莲的文静,赵小梅的活泼,可刚才王红梅说要给他介绍同学时,他心里头那股子别扭劲儿,比见那几家姑娘加起来都厉害。
“其实……”邢成义清了清嗓子,声音有点哑,“不光是因为年纪,我总觉得,这事得看缘分,强凑的不行。”
王红梅抬起头,眼睛里像落了点星光:“缘分?你也信这个?”
“信啊,”邢成义笑了,抓过旁边的山药,拿刀开始切,“就像做菜,火候不到,调料不对,再咋折腾也不好吃。人跟人也一样,得对上劲儿才行。”
“那你觉得,啥样的才算对上劲儿?”王红梅往他旁边凑了凑,能闻到他棉袄上淡淡的烟火气。
邢成义手里的刀顿了顿,余光瞥见她眼角的小痣,心里头怦怦跳,嘴上却故意说得轻松:“就像……就像我做排骨,你烧火,你添的柴总正好够我用的,我炒的菜你吃着也顺口,这就对上了。”
王红梅的脸“腾”地红了,转身去拿碗:“我去给他们端水。”刚走到门口,就撞见史建涛扒着门框偷看,他手里还攥着半块排骨,见被发现,嘿嘿一笑:“我就是来看看水开了没,你们继续,继续啊。”说完溜得比兔子还快。
王红梅端着水碗出去时,耳朵尖还红着。邢成义看着她的背影,低头切着山药,嘴角忍不住往上翘——刚才那句没说出口的话,他自己听得真真的:他要的不是谁介绍的姑娘,就是眼前这个会给他送菠菜、会帮他烧火、说起同学时眼里带着点小别扭的王红梅。
堂屋里又传来史建涛的起哄声,夹杂着廖怀微喊“我还要排骨”的嚷嚷,邢成义听着,觉得这烟火气里,藏着比任何山珍海味都香的东西。他把切好的山药倒进锅里,添了勺糖,心里琢磨着:慢慢来,火候到了,啥都水到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