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哭得梨花带雨,愤怒地挥掌打开她,力道很足,一点不像个弱柳扶风的弱女子,朱菀白嫩的手臂上顿时浮现一个红红火火的巴掌印。
她也不生气,抱着腿螃蟹似的挪到另一边去,换只手继续拍:“……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个他?你看啊,你们早就认识了,到现在他都没喜欢你,以后哪还有戏?还不如趁早换个人呢。”
潇湘简直不知道这人是来安慰她还是故意来气她的,直被她说得咬牙切齿,柳眉倒竖,眼泪都气回去了。
“我又没说一定要嫁给他!”
朱菀手上动作一顿,跟她大眼瞪小眼:“你不是喜欢他?”
喜欢不喜欢的,潇湘其实不知道。她只是忽然有了巨大的危机感,忽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宋渡雪不会永远像如今一样,身边有一个很近的位置留给她。
他会长大,会遇见很多人,会有更喜欢的人,而她的位置只能一降再降。
“嘿,你又不想嫁给他,又见不得他喜欢别人,那你说说你想干嘛?”
朱菀才理解不了这么多幽情暗恨,抱起胳膊欲跟这个小气鬼讲讲道理:“你总不能让他一辈子只围着你转吧?”
“潇湘妹妹,世上没谁应该一辈子只守着一个人,知道不知道?他只守着你,那他的父母怎么办?亲人怎么办?朋友怎么办?以后的妻子怎么办?还有,他的志向和抱负怎么办?”
朱菀一口气说完这么长一段头头是道的话,简直要被自己的境界折服,还没来得及自我陶醉一番,却不知哪里戳到了潇湘的痛处,一张小脸陡然褪尽了血色,惨白如纸。
朱菀见她脸色大变,跟着吃了一惊:“你、你没事吧?你又怎么了?”
潇湘却仿佛失了聪一般,呆愣原地好半晌,拔腿就走。
朱菀不知道自己还应不应该追,在她背后喊:“喂!你上哪去!”
潇湘却听不见了。
她好像昏了头,又好像从没这样清醒过,脑中独独剩下一句话:“原来他们所有人,全都和我不一样。”
“只有我不一样。”
闻之振聋发聩,见之触目惊心。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上哪去,只是想远远离开这个不属于她的地方,深一脚浅一脚地不停往外走,直直走出朱家大院,走到了鸣玉岛后山上。
后山郁郁葱葱的高大树木枝叶相连,密实得连光都透不进来,林中寂静晦暗犹如傍晚,潇湘找了块平整的地方,抱着腿蹲下了。
闾山万丈飞瀑的轰鸣遥遥递来,竟带给她许多安全感。这女孩将头撑在膝盖上,呆呆注视着地面虫豸来来往往、疲于奔命,借以短暂忘记萦绕在她心头的无限孤独。
她睡着了。
午时,玄阳长老带着三清山的人离开,岛上的瀛洲修士随即消失。
待到日落之时,朱菀听闻看守朱英的那些人都走了,兴高采烈地跑去叫她来自己家吃晚饭,刚一进门,却看见朱英与宋渡雪正面对面立在院中,二人都神情严峻。
朱英见她进门,快步走过来问:“菀儿,你下午见过潇湘么?”
朱菀保持着推门的姿势愣在原地:“下、下午?没有啊,她怎么了?”
宋渡雪摊开手掌,一只白玉打造的锦鲤躺在他手心,小鱼被一道裂缝从头贯穿到尾:“我找不到她,她身上的护身玉佩也碎了。”
双鱼佩两式一对,一黑一白,互有感应,一损俱损,宋渡雪来蜀中前特地给了潇湘一只。
他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头焦躁,飞快地说:“双鱼佩由灵犀玉制成,不可能摔碎,只有灵气或者煞气能破坏,她可能出事了。”
“可是我上午还跟她在一起啊……”朱菀忽然记起潇湘最后的不告而别,睁大眼睛:“等等,我想起来了,我早上好像气到她了。”
朱英问:“你们怎么了?”
朱菀抿了抿唇,瞅了宋渡雪一眼,有些犹豫。虽说潇湘是个讨厌鬼,但这可是女孩子之间的秘密,随便乱讲肯定会遭报应。
宋渡雪见她欲言又止,竟像是在防着他一样,话里罕见地带上了火气:“看我干什么?她有什么事我不能听?”
朱菀被他凶得一愣,犹豫片刻,把两人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
听到“就是喜欢又怎么了”的时候,宋渡雪只是怔了怔,反而是听到“父母怎么办?亲人怎么办?朋友怎么办?”时,他脸色也猛地变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最后往哪个方向去了?”宋渡雪直接打断朱菀,焦急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