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英方才一直在注意听,敏锐地捕捉到了殷氏话中信息:“殷夫人说你原是她的贴身丫鬟,那是什么时候的事?现在怎么又不是了?”
“是、是八九年前的事了吧,当时夫人还不住在范府,奴婢就跟着她了……那时候毕竟,嗯,所以少爷希望知道这件事的人越少越好,就让奴婢去侍奉夫人,因为奴婢刚被卖过来,不会说官话,也不认识人。”
青桐始终埋着头,朱英没法看见她的表情:“现在的话……奴婢蠢笨,讨人厌弃,夫人还愿意留着奴婢给一口饭吃,奴婢就很感激了,不敢再奢求别的。”
朱英追问:“八九年前,你们住在哪里?”
青桐歪着头想了想:“住在……北边的浣衣街。”
“浣衣街?就是顺着浣衣河的那条街吗?”朱菀眼前一亮,重要线索这不就送上门了吗,忙不迭地问:“那你可听说过三年前浣衣河里发现的那具无名女尸?”
此言一出,青桐好像听到了什么恐怖至极的东西一般,重重哆嗦了一下。
不待她开口,守在一旁的紫薇先恶声恶气地插嘴道:“呸呸呸,你这小丫头懂不懂礼数规矩,瞎问什么呢,怎么,难道你觉得是我们家夫人害了人?”
她口中的礼数规矩云云,只能用来压听话的乖孩子,对朱菀可行不通。朱菀活了十四年,还不知道“礼数规矩”四个字怎么写,当即还嘴道:“问都不许问?莫非你心里真有鬼?”
紫薇只当朱英朱菀两人都是宋渡雪的侍女,心道主子再怎么金贵,你们也不过是两个小奴婢,怎么敢在自己面前托大拿乔,当即就要发火。
青桐见了,忙拉住她的衣袖道:“那件事奴婢听说过,但都是听别人说的,究竟是怎么回事……奴婢也不清楚。奴婢知道的就这么多,没什么稀奇的,两位姑娘不用继续在奴婢身上浪费时间,奴婢、奴婢的活计还没做完。”
紫薇嫌弃地打开青桐的手,扭头就要走:“行了,我看你们要说的也说完了,青桐,跟我走。”
“哎,谁说我们说完了!”朱菀急得伸手去拽青桐的衣服,这小丫头别的不行,抱人大腿可是很有一手:“等一等,青桐你不用听她的,大不了待会我们去找宋……去找张公子给我们撑腰!”
青桐看了眼前面不耐烦地叉腰等着的紫薇,面带歉意地躲开朱菀的手:“抱歉,奴婢的确还有许多事要做,做不完夜里是睡不了觉的。这几天……府里有不干净的东西,西罩房夜里不点灯,奴婢不敢亥时独自起来,所以还是趁着天亮尽快做完的好。”
朱菀还要追上去拉她,却被朱英扯着衣领拽了回来。
朱英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没动,彬彬有礼地冲她颔首告别:“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希望姑娘今天能早点把活干完,早点歇息。”
青桐抿了抿唇,有些生涩地扯出一个微笑:“谢谢,我尽量。”
待到二人走远,朱菀才挣脱了她姐的钢筋铁手,不满地小声嘟囔:“姐,你干嘛不让我留她啊,咱们又不怕那个殷氏。”
朱英已经抬脚先走一步了,步伐看起来很是轻松:“现在留住她也没什么用,旁边有人盯着,她就算有心帮我们也说不出口。”
朱菀闻言泄了气:“那怎么办嘛!”
“没听别人青桐姑娘已经给我们安排好了吗?”朱英扭头,看向朱菀的目光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今晚亥时去西罩房找她。”
“诶???”朱菀傻了眼,“什么时候?”
“就是刚才。”
朱菀百思不得其解,同样的话落进两个人的耳朵里,怎么就能有两种完全不同的意思?
幸好她也不是个较真的人,没纠结多久就自己想开了,蹦蹦跳跳地追上了她姐:“那我们现在去做什么?”
“嗯,先去把我们尊贵的宋大公子接出来,免得他老人家一会等烦了要发火。”事情眼看终于有了眉目,朱英也松了口气:“然后,等到亥时就是。”
朱菀忽然想到什么,一拍大腿犯了难:“不行啊姐,七月半就在几天后,杨师兄都说了你晚上不能来范府,要是被那厉鬼找上你该怎么办。”
世上的叛逆分为两种,一种是平日就事事不着边际的刺头,这种混不吝通常被叫做小叛逆。还有一种,是平日里看着乖巧懂事、靠谱极了,但一旦要惹事,就非得惹出个大事不可,这种才能叫做大叛逆。
朱英就是个典型的后者,她故作思考一样地沉默了片刻,然后幡然领悟一般道:“有了,我们把宋渡雪带上。”
“宋渡雪?他能顶什么用?”朱菀尚且保留了一丝理智,疑惑道。
朱英说得信誓旦旦:“他可是纯阳之体,妖魔鬼怪都避之不及,把他带上就不会有什么鬼敢靠近我了。”
“哇,他竟然还有这种用处,太好了!”被忽悠瘸了的朱菀一点没怀疑,傻乎乎地全信了,还高兴地在心中给宋渡雪加了几分,丝毫没想到,既然宋渡雪这么辟邪,为什么不牵着他在范府溜一圈,岂不是眨眼药到病除。
“我还担心姐姐你没法来,光凭我和木头肯定要出问题呢!”
与此同时。
顺德客栈的小二哥正抹着桌子,一边漫不经心地干活,一边呵欠连天。
正在打着算盘的掌柜抬头见了,立马黑了脸:“怎么回事,一天到晚没精打采的,我给你铜子可不是为了让你摆出这副脸给我看。”
小二忙把打了一半的呵欠咽了回去,赔了个笑脸:“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两天恐怕是暑热太盛的缘故,晚上老是做噩梦,一直没睡舒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