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寄,放开帕子罢。。。。。。擦不擦那块血污,这都是我的脚。”
暴雨交加中的寝殿,率先打破两人之间凝滞的,是一句看似无关紧要,但却别有深意的话。
余幼嘉将帕子轻轻从寄奴手中抽走,旋即又轻之又轻捧上寄奴的脸:
“只要等我晚些去洗洗,那些污浊就能散去。”
“而你,无论是什么样的人,你终究是我的阿寄。”
旁人或许觉得外族人茹毛饮血,多有不堪。
不过,余幼嘉又怎么能在意,怎么会在意这些呢?
甚至,余幼嘉还不止一次想过,这眸色妖艳又摄人心魄,往后如果有这样的孩子,也会如珠如玉的疼爱。。。。。。
余幼嘉动作轻柔,抚摸着手下那近乎破碎的眉眼。
她想告诉他,一切也很好,一切都很好。
可余幼嘉到底是少算了一步。
她没想到,寄奴这样自傲,自卑,可怜,可爱的人,竟连坦白,都只先说‘一半’,怕她嫌弃。
他似乎想哭,可又记着余幼嘉交代他不要哭。
于是,那张本应万分惹人心爱的脸上,被将哭未哭的笑意扭曲,湮没,直至虚无。
寄奴将脸贴紧她的掌心,轻声道:
“可是,我前些日子到平阳后,碰巧在宴席上撞见谢家一位来当使者的族老,他瞧见我时很震惊,还碰落了杯子。”
“我心觉有异,后来将他抓来审问,才知道,原来十年过去,我竟长得与年轻时的谢谦越发相似了。”
谢谦。
陈郡太守,谢氏家主,谢谦。
这个只在从前听闻过一次的名字,随着穹顶狂暴的惊雷一同炸响在余幼嘉的耳畔。
饶是余幼嘉这般果决的人,也好几息都没能反应过来到底听到了什么——
什么叫做,谢家族老觉得寄奴很像从前的谢谦?
那岂不是。。。。。。
寄奴握着她的手背,将脸紧紧埋在她的掌心,似乎仅靠这样,就能从中汲取一些温度:
“谢家族老说,从前因为我瘦弱,瞳色又异常,便当我是野种,可那日席间才看出来,我的容貌其实比现如今所有谢家子弟都要像谢谦。”
“瞳色,至于瞳色,或许是因为我阿娘曾是关外贱籍的缘故,她从前确实是黑发黑瞳不假,可祖上却也同外族人通过婚。。。。。。”
错了。
轰隆隆的雷声滚过之后,余幼嘉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错了。
不是寄奴错了,是这一切,全部都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