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刚说完,远处传来无人机的嗡鸣,像放大百倍的苍蝇振翅声,那声音贴着屋顶掠过,马库斯能清晰看见机翼反射的光斑。
他们打了五年战争,习惯的是“有声巷战”——发现远处有敌人进攻,朝着大致方向扫一梭子。
可拉卡人的打法完全不同。
拉卡装甲部队并不急于入城巷战,而是通过无人机先对城内可疑地点进行标记,在通过炮兵火力把可疑地点洗地一遍。
无人机会按照发现的火力点,分析城内守军部署火力点的规律,一点点的拆散城内守军部署的火力网。
随后派出突击队悄然摸进城,没有枪声,没有呐喊。
反复试探守军防线被破坏后的漏洞区域。
这种渗透作战悄然无息,就等着南苏丹调整部队防御态势,派出援军填补漏洞。
只要守军动起来,空中的无人机会引导炮火打击增援的守军。
拉卡突击队渗透虽然悄然无息,但进攻的节奏非常快——他们一旦发现漏洞区域,向防线内渗透的速度非常快。
这种‘无声的巷战’,让南苏丹武装无所适从。
然而,现在拉卡政府军通过导弹袭击,直接打掉了城内的指挥中枢和军火库,让守军指挥调动的节奏更跟不上突击队的进攻节奏。
南苏丹武装士兵只能零散的分布在城内,没有配合,没有指挥,也没有弹药补给。
“砰!砰!砰!”
约书亚发现了一支拉卡突击队的身影,忍不住开了几枪。
街对面的土坯房门口闪过一个拉卡士兵的迷彩裤腿,约书亚的子弹打在墙上,溅起一片尘土。
马库斯还没来得及骂出声,无人机的嗡鸣突然变得尖锐,像被激怒的马蜂。
约书亚抬头,一枚发散着红光的导弹正直奔他而来。
“跑!”马库斯大声喊道。
可已经晚了,导弹速度不快,但也是相对的。
瞬间,马库斯只觉得后背被一股巨力推搡,身体像断线的风筝撞在土墙上,耳朵里灌满了轰鸣,眼前的世界瞬间变成血色。
等他晃着脑袋清醒些,断墙已经塌了一半,约书亚的半截身子被埋在瓦砾下,突击步枪的枪管弯成了问号。
不远处的街道上,三个南苏丹士兵正沿着墙根狂奔,他们刚冲过十字路口,两枚大口径炮弹就落在身后——烟尘炸开时,马库斯看见其中一个士兵的钢盔飞上天,像片轻飘飘的树叶。
这就是拉卡人的“无声巷战”:没有预先的枪声试探,没有冲锋的呐喊,只有无人机在高空盘旋,像死神的眼睛。
只要有人暴露位置,哪怕只是枪管反光、脚步扬起的尘土,下一秒就会有炮弹或者是反坦克导弹精准砸来。
太阳偏西时,马库斯所在的防区已经丢了。
他们原本守着老城的粮食仓库,拉卡人没派步兵强攻,只是用无人机绕着仓库飞了两圈,然后十几发炮弹落在仓库的承重墙上。
当土墙轰然倒塌时,拉卡突击队员才从废墟两侧的阴影里出来,手里的步枪装着消音器,每一声“噗”的闷响,都对应着一个倒地的南苏丹士兵。
“撤!快撤!”师长在电台里嘶吼,声音里满是慌乱。
马库斯跟着溃兵往河边跑,沿途全是丢弃的武器:断了枪托的步枪、没拉弦的手榴弹、还有一些来不及带走的尸体……
路过市中心时,他看见指挥部已经变成一片废墟,军火库被夷为平地。
暮色降临时,马库斯终于逃出这个可怕的战场,回头望向朱巴城。城西、城北的街区已经亮起拉卡人的荧光标识灯,那些绿色的光点在黑暗里连成线,像毒蛇的信子。
“他们连开枪的机会都不给我们……”
身边的老兵卡隆喃喃自语,手里的步枪早就丢了,只剩下一把生锈的刺刀。
马库斯看着河面上漂浮的尸体,有南苏丹的士兵,也有平民,他突然明白,拉卡人的“无声”不是没有声音,而是把死亡变成了不需要预告的仪式——当无人机的嗡鸣响起时,死亡就已经在路上了。
远处的巷子里传来零星的枪声,那是还在抵抗的南苏丹士兵,可没坚持多久,就被更密集的炮弹声覆盖。
马库斯坐在河滩上,沙尘灌进衣领,他摸出怀里的照片——那是妻子和女儿在难民营的合影,照片边缘已经被汗水浸得发皱。
他突然想起约书亚死前的眼神,那不是恐惧,是茫然——就像他们所有人一样,还没搞懂这场“无声巷战”怎么回事,整座城市就已经丢了一大半,溃败的阴影,正像河水一样,慢慢漫过他们的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