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子,”钱贵踱到马小健身边,声音干涩,“那天晚上……你真没听到田中大佐房里有什么特别的动静?比如……争吵声?或者看到什么生人?”
马小健停下手里的活,抬起头,眼镜片后的眼神带着恰到好处的茫然和后怕:“老板,我真没听见……我睡得沉,要不是有人喊走水,我都醒不了……生人?那晚除了太君们,没别人啊。”
钱贵眯着眼,上下打量着“小山子”。
这小子似乎和以前没什么两样,依旧是那副怯懦、少言寡语的样子。
但不知为何,钱贵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是了,是眼神!
以前的小山子,眼神里是纯粹的畏缩和麻木,而现在这个……虽然也低着头,但那眼神深处,偶尔会闪过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静,像深潭的水,看不透底。
是经历了火灾吓傻了?还是……?
钱贵不敢往下想。
他现在只求这事赶紧过去,别再牵连到自己。
他烦躁地挥挥手:“行了行了,干活吧!机灵点,最近不太平,少说话,多做事!”
“知道了,老板。”马小健应了一声,重新低下头,继续擦拭柜台,心中却警铃微作。
钱贵的怀疑在加深,这不是好事。
必须更加小心,不能有任何引起联想的举动。
下午,照相馆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不是来拍照的,而是日军特务机关的一名准尉,带着一个技术兵。
名义上是来“检查火灾后线路安全”,实则是进行更细致的现场勘查。
马小健的心提了起来。
他按照石云天的交代,表现出适当的紧张和配合,跟在准尉身后,回答着一些看似随意的问题。
“小学徒,暗房在哪边?”准尉随口问道。
“在,在后面。”马小健指了个方向。
准尉和技术兵走进暗房,仔细检查起来。
马小健站在门口,手心微微出汗。
真底片虽然已被石云天带走,但暗房是他和石云天活动最多的地方,难免会留下蛛丝马迹。
尤其是地板上那个藏匿点的痕迹,虽然做了处理,但能否瞒过专业人员的眼睛?
技术兵拿着放大镜,一寸寸地检查地面、墙壁、工作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马小健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突然,技术兵在原本放置显影盘的工作台角落停了下来。
他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小片几乎看不见的、暗红色的碎屑。
“准尉,你看这个。”技术兵将碎屑放在白纸上。
准尉凑过去仔细查看:“这是什么?像是……干涸的……血迹?”
马小健心中猛地一沉,那是那天晚上石云天与田中搏斗时,不慎溅上去的,当时情况紧急,虽然做了清理,但竟然留下了如此细微的残留。
“血迹?”准尉的目光瞬间锐利起来,猛地转向站在门口的马小健,“小山子,这暗房里,怎么会有血迹?”
空气瞬间凝固。
钱贵也闻声凑了过来,脸色煞白。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马小健身上。
这一刻,仿佛能听到灰尘落地的声音,一丝看似微不足道的破绽,可能瞬间引爆整个危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