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就冲着你这句话,这个忙我帮了。”
回到家,我悄悄对姐姐一说,姐姐的脸腾地就红了。她说天这么黑,我才不去呢。我说我已经答应人家了,你不去,我怎么向人家交代?姐姐说谁答应的谁去!我说,人家喜欢的人是你,又不是我。姐姐急了,说你再胡说,我更不去了!我只好来软的,说好好好,算我胡说行了吧。人家明天就要走了,今晚想见你一面,你就这么绝情?姐姐想了想说,除非你陪我去。我说我才不去给你当拴马桩呢。姐姐说,你不去,我也不去!
没办法,为了那身未来的军装,我只好陪姐姐去。
我们三人坐在河边的草甸上,月光像河水一样静静地流淌,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青草味儿。因为我在场,格桑和姐姐都很少说话。我不喜欢这种尴尬的局面,就让格桑唱歌。格桑真的小声唱了起来:
你住在扎陵湖这边,
我住在扎陵湖那边,
如果一月不相见,
可以划动轻便的牛皮船;
你住在村子那边,
我住在村子这边,
如果一日不相见,
就看看我屋顶的五色经幡……
格桑走后很久,姐姐才收到他的来信。格桑在信里让姐姐转告我,他们部队在比河源还要偏远的边防哨卡,根本就没有女兵,他答应我的女式军装一时半会儿弄不到。我的军装落空了。
转眼到了农历六月,正是藏区一年一度的“欢乐节”。牧民们叫“卓卓”。这时的草原莺飞草长,羊肥奶鲜,百花盛开,气候宜人。牧民们身着盛装,带上食品,驮上帐房来到水草丰美的河畔湖边安营扎帐。喝酒,对歌,射箭,赛马,摔跤,听说唱艺人索布说唱《格萨尔》。这是我们河源人一年当中最快乐的时候。
父亲的雪山 母亲的河 江果 十四(2)
往年这个时候,父亲都要带我们到扎陵湖边扎上营帐,跟牧民们一起过“卓卓”。可是今年我们没有去,因为父亲不在家。
父亲带人修路去了。
父亲听说国家派铁道兵开始修建西宁至格尔木的铁路了,就坐不住了,着急地在家里转来转去。“人家都已经修铁路了,我们河源咋能连公路都没有呢?”父亲骑马去州里找州长刘伯伯。刘伯伯很支持他的想法,带他去省里汇报。省里很快批了一笔修路经费。父亲回来后就带人开始修筑一条通往雪山外面的简易公路。
欢乐节过了很久,父亲才第一次回家。父亲说省里派了好几个工程队帮我们修路,要不了一年,公路就会修到我们河源了。父亲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刘达伯伯调到省里当上了厅长。
第二年秋天,路修通了。
汽车第一次开进我们河源县城的时候,附近的牧民都骑马跑到县城来看稀奇,说这家伙比牦牛跑得还快,管汽车叫“铁牦牛”。
州里的电影队又来了。还是几年前那个小伙子。但他没有坐汽车来,仍然骑着他的白马,牵着他的两头黑牦牛。我问他为什么不坐汽车,他说还要到其他牧区去放电影,那里还没有通公路。
这次放映的是《英雄儿女》。我和姐姐被电影里那个叫王芳的漂亮女兵迷住了,晚上回家睡不着,一直在说王芳。王芳这样,王芳那样,王芳这样那样。第二天晚上还是《英雄儿女》。电影完了,人群散了。我和姐姐跑过去问那小伙子:“明天晚上能不能再放一场《英雄儿女》?”
他说:“不行,我还得到另一个牧区去。”
我说:“我特别喜欢王芳,还想再看一遍。”
“你是不是特别喜欢女兵?”
我使劲点点头。
“说实话,我也喜欢。女兵我见过,可神气了!”小伙子一副见多识广的得意样儿,“女兵有话务兵、医生护士、文工团演员、电影放映员,还有女飞行员呢。”
“我妈以前就是女兵。”我有点炫耀的意思。
小伙子有点惊讶:“是吗?”
姐姐说:“我妈不是女兵,是个女军官。”
小伙子更是惊讶:“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