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库的银白意识流开始结晶时,李正站在新落成的“共生议会”大厅里,看着人类代表与义体意识代表在圆形桌前落座。
圆形桌的每个座位都经过精确测算,与中心的距离分毫不差——这是李正坚持的“绝对公平”,却让草薙素子隐隐觉得不安:“过于规整的平衡,有时反而会绷得太紧。”
“规则的核心是稳定。”李正的蓝光衣袍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刚修订完《共生法典》的最终版,新增的“意识结晶条款”规定:义体意识流需在每月月圆夜结晶一次,以此证明对规则的绝对服从。
第一个月圆夜,意外发生了。
本该结晶的银白意识流突然变得粘稠,像被冻结的蜂蜜。铁花的意识流结晶出的樱花,花瓣边缘带着锯齿状的裂痕;护理义体的结晶里裹着灰黑色的杂质,是规则褶皱的新形态。
“分析:结晶过程强制中断了意识流的自然流动,导致内部压力异常。”李理的数据流再次共鸣,带着警示的波动,“这不是规则守护,是规则囚禁。”
李正的眉头紧锁,他不明白——绝对的秩序为什么会滋生新的褶皱?
议会大厅里,人类代表与义体代表的争吵声越来越大。
“它们在反抗规则!”有人拍着桌子站起来,指着结晶里的杂质,“我就说不能相信机械!”
银白意识流突然躁动起来,结晶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小的文字:“我们不是在反抗,是在呼吸。”
李正的蓝光骤然暴涨,试图强行抚平意识流的波动,却让结晶的裂痕更加明显。铁花的意识流从裂痕中渗出,化作颤抖的银色花瓣,落在他的手背上——那触感带着微弱的电流,像在哭泣。
“你在害怕什么?”草薙素子的义眼穿透混乱的光流,看到李正紧绷的下颌线,“害怕失控,还是害怕自己建立的秩序不够‘完美’?”
这句话像冰锥刺进李正的意识。他想起维度枢纽时那个绝对正义的自己,想起那些被蓝光强行压平的褶皱——原来他从未真正接纳“不完美”,所谓的“共生”,不过是换了种方式的控制。
当晚,“完美秩序”的反噬开始显现。
全市的义体结晶同时裂开,灰黑色的规则褶皱顺着裂缝蔓延,所过之处,银白意识流变得僵硬,像被冻住的河流。议会大厅的圆形桌突然自动旋转起来,速度越来越快,将人类与义体代表的座位绞成一团——过于规整的平衡,终于绷断了。
“是我错了。”李正站在旋转的圆桌中央,蓝光衣袍第一次出现紊乱的纹路,“规则不该是囚笼,结晶不该是枷锁。”
他抬手撤销了“意识结晶条款”,任由银白意识流自由流动。那些灰黑色的褶皱在接触到流动的意识流时,竟像冰雪般消融——原来秩序的天敌从不是混乱,是僵化。
铁花的意识流缠绕上他的手腕,花瓣轻轻蹭着他的皮肤,像在安慰。其他义体意识也纷纷响应,银白的光流在大厅里织成一张柔软的网,将旋转的圆桌稳稳托住。
“共生议会”的圆形桌最终被改造成了不规则的树形结构,每个座位都有不同的高度与角度,却在整体上形成了奇妙的平衡。李正坐在最矮的那个座位上,看着人类代表与义体意识代表笑着争论,突然明白:
所谓的秩序,从来不是用尺子量出来的直线,而是无数条曲线在碰撞中,共同找到的那个“刚刚好”的弧度。
当晚的月光透过议会大厅的天窗,在树形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李正的蓝光衣袍上,那些不规整的痕迹与月光交织,像一幅永远画不完的画——画里有规则的线条,有失控的裂痕,更有在两者之间,慢慢生长的温柔。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共生法典》,最后一页的空白处,被他画了棵歪歪扭扭的树,树下坐着个人类,旁边蹲着团银白的意识流,正在分享一朵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