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清昼年幼时是很喜欢他的母亲的。
母亲很漂亮,眉眼柔婉,声音轻灵。哪怕后来她成了个疯子,那双迷惘的眸子也依旧美丽得难以形容。
她总在哭,愁云笼在她身上,给这层美丽添了一层脆弱。
薛清昼幼时喜欢跟在她身旁,哪怕绝大多数时间她都是不怎么清醒的,薛清昼怎么叫她,她都不应。但待在母亲的身边,能给一个年幼的孩子一些安全感。
她偶尔清醒的时候,看向薛清昼的眼神也张惶无措,像是不知道怎么跟他相处。
有时她会给薛清昼唱歌,但唱着唱着就自顾自的哭起来,薛清昼想要给她擦泪,可每次都被她急急忙忙躲开。
薛娴看向他的眼神不安又陌生,似乎跟他并不熟悉。
早些年薛娴虽然也整日闷闷不乐,但却也和“疯癫”两字不搭边。可自薛家人因薛濯的病常年迁居国外后,薛娴的情况便急转直下,后来几乎到了接连几日都意识混乱的程度。
那几年裴齐霄似乎很忙,也不常回去。
她似乎对裴齐霄爱极了,也只有裴齐霄在的时候,她才会短暂的清醒几天。
六岁的薛清昼或许会觉得他的母亲可能因为见不到家人而受到了刺激。
但二十六岁的薛清昼只会怀疑他的母亲那时候是不是被裴齐霄用药物控制了。
薛清昼从未对许庭照细讲过自己的家庭,今天来医院给李唯安的解释是想要看杨青霖的反应。
他多疑,自负,对所有人顾左右而言他。
不能怪他对身边所有人都不够信任,生身父母待他尚且如此,更何况他人?
除了是否信任这一说法,或许更多的是他畏惧于让身边的人看到这些烂事。
他不愿意让自己在许庭照那里有什么负面的印象,这样的家庭,他自己看了都恶心,就更不该拿出去脏别人的眼睛耳朵了。
薛清昼从几年前就在查他母亲的事,但几乎没什么头绪。
要李唯安帮忙盯着,别让杨青霖一下把裴齐霄整死了,也是想着万一真的查不出什么,就试试从裴齐霄这里入手,看看能不能问出些什么。
虽然可能得到的线索几近于无,但也好过现在这样毫无头绪。
平心而论,他查的其实并不尽心。他对他父亲有恨,母亲有怨。涉及到父母相关的事,他更喜欢选择无视。
李唯安问过他既然不要裴家的钱,还拖着不让裴齐霄死干什么。
但薛清昼没说,李唯安见状,也就不多问了。
李唯安是了解他的,脾气犟的要死,他不想说,没人能从他嘴里问出什么来。哪怕他最后被烦的受不了说了,那说的也不是实话。
所以也没必要再多问了。
薛清昼不是很喜欢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他从口袋里掏出口罩戴好,拨通了杨青霖的电话。
…………
“昨天不是说不来吗?”杨青霖皮笑肉不笑的领着他去病房“怎么这么快就改主意了?”
“好歹叫了他这么多年的爹,临了再来看他一眼。”薛清昼插着兜微笑“是这间病房吧?放心,我对钱不感兴趣,不用这么提防我。”
假清高……要是真不感兴趣怎么会再跑这一趟。
杨青霖在心底暗骂两句,面上却依然笑盈盈的帮许庭照把门拉开“好弟弟,不该说的话记得不要乱说。”
薛清昼觑他一眼“我没那么多话。”
门关上,薛清昼扫了一眼病房里的装潢。
说是病房,但设施跟酒店套房比也差不到哪里去。
那个人就阖着眼躺在那里,插着氧气管,脸色青白,已经瘦的脱相了。如果不是胸口还有起伏,薛清昼都要怀疑他已经死了好几天了。
距离上次见面,也才过去了短短一个月。
杨青霖大概是真的很恨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