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沉的天光透过破碎的云层,勉强照亮山脚下蜿蜒如蛇的碎石小径。泥泞的路面上混杂着黑红的污渍,踩上去又湿又滑。稀疏的草叶东倒西歪,被无数仓惶的脚印碾入泥里。
一群人影歪歪斜斜地挪动着,在蜿蜒的山路上拖出一道泥泞而沉默的痕迹。
铁山叔被两个同样挂彩的汉子搀扶着走在最前头,他腰杆还勉强挺着,但脸色灰败得如同晒干的土墙,嘴唇干裂发白,胸口急促地起伏,每一次迈步都靠咬着牙关硬撑。沉重的呼吸声在压抑的山风中格外清晰。
他身后,是几十个相互搀扶、狼狈不堪的村人。男女老少皆有,个个衣衫褴褛,沾满泥灰和暗沉的污迹。
有人头破血流,只用撕下的衣角草草裹住,有人一瘸一拐,全靠同伴肩膀支撑才能挪动。有人抱着哭累了睡过去的孩子,手臂麻木僵硬也不敢松手。
队伍中间抬着几副简陋得令人心酸的担架,用断裂的屋梁和撕开的破布草草拼成,上面躺着几个气息奄奄的重伤员,包括断了腿的李老头。
整个队伍移动缓慢而沉重,像一群迷失在绝境的残兵,只剩下求生本能支撑着麻木的躯壳。
只有队伍最后缀着的昊辰和月舞,身上还算干净些。月舞搀扶着走路打晃的李阿婆,老人另一只手死死攥着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从废墟里抢出的最后几棵沾着泥的雾隐兰幼苗。月舞不时担忧地回头看昊辰。
昊辰低着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后面,小脸绷得紧紧的。
他怀里用破布裹着一个小包袱,里面装着几块从坍塌灶台下翻出的、边缘焦黑发硬的麦饼,还有几个干瘪的萝卜。
包袱下面,紧贴着肚皮皮肤的地方,隔着破衣服,能清晰感觉到那块从碎石堆里抠出来的冰凉玉牌。那山峰的符号像个小石子,硌在皮肉上,凉意一丝丝透进来,让他觉得安心一点。
王爷爷没找到,只留下这块石头。他下意识地捏紧了包袱角,指关节用力得发白。
就在这时,走在昊辰前头、那个被月舞救下的小个子身影——苏小凡——猛地停了下来!
“呃……”苏小凡喉咙里发出一声古怪的闷哼!他瘦小的身体像是被无形的东西狠狠顶了一下,猛地弓起腰,整个人如同煮熟的虾子般蜷缩起来!
右手死死捂在胸口藏东西的位置,脸上瞬间褪尽血色,布满黄豆大的冷汗!身子一软,眼看就要栽倒进路旁的湿泥里!
“你怎么了?”月舞一惊,下意识松开扶着阿婆的手想去拉他。李阿婆失去支撑,猛地踉跄了一下。
“闪开!”昊辰反应极快,一把扶住摇晃的阿婆,另一只手如同灵猴探出,稳稳抓住了苏小凡那几乎瘫倒的肩膀!
入手只觉得他身体僵硬冰凉,还带着微微的、不受控制的颤抖。
昊辰把李阿婆轻轻推到月舞身边,凑近苏小凡,低声问:“喂?小胖球?摔着了?”
苏小凡死死咬着下唇,牙
就在他的手死死捂着衣服里那个地方时——
嗡!
一声极其微弱、仿佛隔着重重大地的沉闷共鸣,猛地穿透包袱布料,撞入昊辰紧贴着苏小凡的胸口!
昊辰身体猛一震!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顶了一下!全身的血液瞬间加速冲向四肢百骸!一股熟悉的、源自血脉深处的灼热躁动毫无征兆地奔腾起来!
全身的筋络皮肉都传递出一种奇异的共鸣感,如同久旱的河床被上游奔涌而至的春汛唤醒!
但这一次,那灼热感不再狂躁爆发,反而在体内形成一个巨大而炽热的漩涡,疯狂地吸纳着某种隔空传来的无形气息!力量如同沸水般在筋骨深处不断膨胀、滋长!
他那条粗布绑着、经历了药浴冲刷和战斗的臂膀肌肉明显鼓胀了一圈!皮下的淡金色筋络如同获得了新生的熔浆,瞬间变得异常清晰!
一股强横的、远超平日的饱满力量感充斥着他的四肢百骸!让他甚至有种能把面前这小山包掀翻的冲动!
“啊!”苏小凡像被烧红的烙铁烫到,发出一声痛楚又惊骇的**,身体猛地一挣,爆发出濒死动物般的力气,竟瞬间挣脱了昊辰的手!连滚带爬地缩到路旁一堆茂密的蕨丛后面,抱着胸口缩成一团,惊弓之鸟般警惕又恐惧地看着昊辰!
昊辰被他挣脱的动作带得一个趔趄,站稳后也懵了。他看着自己那只还残留着惊人握力的手,又看看惊恐的苏小凡,满脸不解:“我…我没使劲啊…你身上…好像有东西烫人…”
“鬼…鬼知道你怎么回事!”苏小凡声音发颤,像破锣,死死把衣服里那个藏着宝贝罐子的部位捂得更紧。
看着昊辰身上那隐隐鼓起的筋肉轮廓和皮肤下流淌的暗金光泽,只觉得对方身体里仿佛蛰伏着一头随时会吞噬自己的远古凶兽!那种被彻底看透、随时会被碾碎的感觉让他如坠冰窟!
队伍被后面的动静惊扰,停了下来。铁山叔撑着伤臂,艰难地扭过头看,眼神疲惫又不解。
“怎么回事?”铁山叔哑着嗓子问道。几个村人也都紧张地望过来,眼神里满是惊弓之鸟般的警惕。
“他…他突然栽倒了!”
月舞赶紧指着缩在蕨丛里的苏小凡解释道,“昊辰好心去扶他…”
她说着,目光扫过昊辰那只还虚握着的手,再看看他身上还未完全消退的筋肉鼓起,眼底也掠过一丝迷惑。
她记得刚才那一瞬间,昊辰身上似乎腾起了一股让她本能心惊肉跳的气息。
“管他怎么回事!赶紧走!”一个扛着半麻袋杂粮的汉子焦躁地低吼,“这鬼地方多待一刻都瘆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