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云瑕连忙扶住软绵绵倒下来的勒缈云,以法力探入她体内游走一圈,发觉无碍方松了一口气,却听凤倾泠清如流水的声音响起,不无警告之意:“凡事量力而行,短时间内你如果再吸取邪念,皮相便会与之前大相径庭。”
经她提醒墨云瑕才注意到勒缈云的脸不似以往雪白,额前若隐若现出现了一朵黑莲,她震惊了许久猛的站了起来,厉声呵斥:“七师妹!你在修炼何方邪术?”
勒缈云咬牙怒视凤倾泠,凤倾泠依然面无表情,漠不关心道:“如若你继续一意孤行急于求成,额前黑莲成型之日就是你步入兼并妖魔两道于一身之时。”
“那是什么?”墨云瑕脸色骤白不敢再往下想,这世上有妖,也有魔,却从未出现过集妖魔为一身的生物,她本知勒缈云是邪灵体,以恶念元婴为食,却不知这些东西有此危害,她感到恐慌,却不知那是什么,忙问:“凤姑娘,可否相告其中缘由?”
“你便问问她在修炼什么邪术吧。”凤倾泠摇了摇头,勒缈云如此急切无非因为乱花山庄如今的险状,切令智昏,只不过尚未酿成大错,还可挽回,但这一切与她无关,她平静道:“继续与否,成败与否都是你的事,今日既然碰到了,我不妨助你隐藏额前种下的黑莲,日后全看你的造化。”
言毕她扬袖挥出一道法光直击勒缈云面门,白光点点灿若星芒,勒缈云猛的往后一仰,额前黑莲立时消失不见,墨云瑕见此心下五味杂陈,愁的眉头不展,极力压制住情绪想向凤倾泠道谢,却见对方已经走远,白色长裙拖了一地流光浅香。
凤倾泠抵达敛碧山时未时未到,山中郁郁葱葱生机一片,比南墓山还寂静,她踩着青草沿着小路走上山,想起了性情豪爽为人正直的且疏棠,待到潋碧宫殿依然不见一人,想来都聚集在紫京作乱,
潋碧宫殿宽敞而安静,似有凄凄哀婉低吟,牵引着来人的情绪,凤倾泠轻轻推开尘封已久的殿门,入眼满目漂浮在空气中细细碎碎的尘粒,还有一股静到深处的荒凉,令人悲从中来,她无法忘记且疏棠曾在这里求过她去乱花山庄找扶挽音,求她解救潋碧派,然而,且疏棠到死都不知道潋碧派与江湖武林因何落得如今下场。
她独自一人慢慢走进内殿,伸手欲推且疏棠的房门时,门从里面突然开了,迎面站着的他儒雅高洁,尊贵非凡,唯独那双深到足够遮蔽整个世界眼眸太过于幽暗,以至于一瞬之间浮现的诧异她都未能捕捉到。
两人都有刹那间的惊讶,似乎从未想过对方会来这里,不同的是惊诧之色在扶挽音眼中不过须臾,他微微一笑侧身相让,凤倾泠神情严峻,招呼都不打掉头就走。
扶挽音垂眸自嘲一笑,他不认为此事还有解释的必要,既然在她眼中他已是为达目的不折手段之人,那么多一条罪孽又何妨?
离开潋碧宫殿,凤倾泠闭目调整情绪,固执的认为自己的怒火只因扶挽音对他人生命的漠视,却不曾想过且疏棠与她非亲非故,她为何会如此愤恨不平?她不敢放任自己深思,怕得到最真实的答案,怕知道自己为的只是与此事有关的扶挽音。
她不知,若她肯在且疏棠门前多留意一眼墙壁上的画像,也许就能清楚的发现那张画在挤满灰尘的房内崭新如初,画上且疏棠的容颜笑靥如花。
而扶挽音是为谁专程前来弥补?细擦一张画卷。
等到未时,言水宫从空降下,看到的自然是互不理睬的凤倾泠和扶挽音,气氛似乎不大愉快,四周只有瀑布倾斜而来的声响,水花四溅。
“有什么事可以说了。”他一来凤倾泠就知道今天扶挽音叫她来此的原因,脸上不免又冷了几分,言水宫听罢才知道今天有事相商,奇怪的是他根本没有收到任何口信,不免疑惑:“你为何不通知我?”
瀑布旁的扶挽音回眸对他笑了笑,有几分捉弄意味:“言水宫主自己会找来,在下又何必多言。”未时清风错要吃药,末雪空怎能让言水宫发现她喝的是他的血?而今早言水宫才听说长劫是一把琴,不趁着这个空间到处找他对峙才离奇。
此人心机颇深,竟算好了到未时末雪空会把自己赶出来,而自己也一定会因为长劫到处找他,这才故意不约,言水宫臭着脸,直接道:“既然如此那就废话少说,你给我的那把仙琴就是长劫?长劫若对乱花山庄有重大意义你为何还要转手于我?究竟有何目的?”
长劫在言水宫手里?还是扶挽音亲自转送的?凤倾泠倍觉不可思议,扶挽音嘴角噙着笑,挑了挑眉缓缓道:“长劫更深的意义是乱花山庄的秘密,二位只需要知道长劫还有一层连妖皇也不敢掉以轻心的能力,其余有关长劫的疑惑无需多加揣测。”
他摆明了避实就虚,言水宫不满欲追根究底,被凤倾泠抢了先,重点与他截然相反:“我不管长劫有何秘密连妖皇也要忌惮三分,你的意思是此番对付妖皇只需区区长劫?如此自负是否太小觑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一章:斟墨半盏晓风寒 (二)
她言语间的敌意连言水宫都察觉的出来,更何况当事人,扶挽音却不介意,依然笑脸相对,只是这种客气疏离的笑令言水宫有说不出的不适应,比冷眼无情更让人毛骨悚然。
“并非在下小觑他,而是他把长劫看的太重,长劫是他的牵绊,必然成为致命的弱点。”飞跃而下的瀑布不断溅到脚旁,扶挽音也不在意,对凤倾泠耐心讲解道:“长劫不能成为杀死妖皇的利刃,但如今计划有变,长劫是唯一能牵动整场局面的核心,至于能否引诱他主动走入局中,还得仰仗凤姑娘与言水宫主,此二者,缺一不可。”
闻言言水宫下意识去看凤倾泠,只见她蹙眉不语,脸色绝对不算愉快,慕奈兰的脾气他清楚,若是知道凤倾泠背着他与扶挽音合作,后果恐怕……遭殃的岂止是乱花山庄?但他却并不想退让,尽管此刻凤倾泠明显担忧的神色刺痛了他。
“今日请凤姑娘相见,最主要还是希望凤姑娘能在大婚当天骗得十一少暂离幽冥界,至于用何方法劝他暂居何处,还请凤姑娘费神,想必凤倾泠也清楚,若他得知,前功尽弃。”扶挽音颔首微笑,依然温和有礼,言水宫怎么看都堵的慌,他深知婚嫁一事无论暗中进行的多隐秘,待到那一天总是要大白天下,届时首当其冲的就是凤倾泠,虽然他也明白哄骗慕奈兰暂时离开除了凤倾泠无人能胜任,但他对扶挽音这种撇的干干净净的行径十分不耻,并且愤怒。
最终凤倾泠一言不发离开了潋碧山,言水宫心底难受,把所有怨气都发泄在扶挽音身上,痛快的问出心底的沉重,“长劫对乱花山庄究竟有何重大意义?连妖皇都这么着急险些酿成大祸,若是圣君知道被本宫主给私藏了,岂不是当场与魔界翻脸?你到底是要助我魔界还是有什么其他想法?”
妖皇复仇势在必行,各界都将可能倾力以对,魔界屹立天地数万年,乃一方霸者,然而魔君未归,此一战于魔界玄子而言难免如履薄冰,他自然必须事事小心谨慎。
“言水宫主未免过虑,大师兄重回魔界指日可待,你与幽冥凤隐大婚也将由他亲自主持,至于长劫,他不曾亲眼目睹你私藏,又怎会发难于你?从而迁怒魔界?”扶挽音走下瀑布,华贵墨衣一路逶迤,束着玉冠的青丝微微漂浮,语气有着道不出的不以为然,作为言水宫的立场,处处考虑末雪空是理所当然,但这恰巧是他庸人自扰之处。
扶挽音眼含嘲弄笑意望着他,像是等他把所有疑问抛出来,被这么看着的言水宫不由恼火,如他所愿事事关心细致,环环考虑得当,连珠带炮的问,语气冲撞态度恶劣:“十一少与凤想兮的关系无人不知,你要拿什么让妖皇相信凤想兮会嫁给本宫主?他与十一少仇深似海,怎不知其中有诈?”
“正因仇深似海,所以了解入微,你且知十一少已一口回绝了婚嫁之事,妖皇又怎会怀疑他以凤想兮为由算计妖界?”扶挽音展颜微笑,玉扇刷的往脸上一带,大半张水墨般的容色即刻被掩在了扇下,言水宫只看见那双深邃的眼睛在蓝玲珑的衬托下黑的叫人一阵头皮发麻。
“在下从未想过要妖皇相信,他相不相信对在下而言并不重要,更左右不了局势,既然如此,何须费神?只要幽冥半隐与魔界玄子大婚的消息能传入他耳中便足够了。”扶挽音的神色始终不变,既不急躁也不怠慢,有一种一切在握的从容自信,不知是出于对他言语轻率的惊讶还是那份智胆的钦佩,言水宫一时噤了声,这场劫难对没有魔君的魔界而言何止艰辛?他之所以敢和扶挽音合作只因为目前末雪空还在乱花山庄,但整体的计划扶挽音由始至终都没透露过,他所知道的只是和凤倾泠的一场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