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动作利索,三两下就把一大盘蟹打包好了,秦恪拎着打包盒上了车,坐在副驾上等代驾过来。
今晚喝了酒,脑子有点脱缰,秦恪坐在车里,看着嘉苑富丽贵气的灯牌,想起它以前的模样。
八年之前,嘉苑还没评上米其林三星,委委屈屈地开在花园大酒店的三楼。
那时大酒店刚重装开业不久,正是最风光的时候,每天门前都很热闹,住客食客络绎不绝。
秦恪捧起一个兔子造型的头套,套在谢明乔脑袋上,酒店礼宾推着一大车行李和他们擦身而过,秦恪拉起谢明乔的手腕,带着他往员工通道里闪了闪。
他扶着谢明乔站稳,低头调整玩偶服的松紧,不忘交待他,“一会儿主管问你名字,你就说你叫秦恪,懂了没?”
玩偶服又大又重,脸闷在头套里难受得不得了,谢明乔想把头套摘下来,又被秦恪一把按住。
秦恪这一盖,如泰山压顶,谢明乔彻底动弹不得,玩偶服里行动不便,小兔子反抗无果,只能委屈点头。
“如果有小孩欺负你,别惯着。”见谢明乔听话,秦恪的语气也软化不少,“但也不能真的揍小朋友,找大堂经理来帮你,知道了吗?”
小兔子点点头。
“我在楼上嘉苑,今晚下班比较晚,你结束了就在这里等我。”秦恪指了指员工通道的出口,“不要跑太远。”
谢明乔说“好”,因为藏在人偶里,他的声音闷闷的,听起来特别乖。
傻的,秦恪在心里想。
他想拍拍谢明乔的兔脑袋,但又怕头套太重,真把他拍成个傻子,最后只是收着力道,轻轻摸上一把,“走了。”
秦恪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间,谢明乔也迈着笨拙的步伐,进到了酒店大堂。
粉色的小兔子刚一露面,就被小朋友们团团围住,谢明乔按照秦恪教给他的动作,陪孩子们互动。
秦恪在嘉苑兼职服务生,同时也在花园酒店大堂穿玩偶服迎宾,最近工作调整,两份兼职的时间撞上了,只好让谢明乔来顶班。
谢明乔从小到大扮演过很多角色,还是第一次演吉祥物,住在秦恪家的这一个多月里,类似这样的“第一次”还有很多。
来到秦恪家的第二天,秦恪就黑着一张脸,要赶他出门。谢明乔又是软磨硬泡,又是装可怜卖惨,说自己是私生子,从小爹不疼娘不爱,现在无家可归无处可去…都没法打动铁石心肠的秦恪。
这时嘉苑的领班打电话来,要调他去上晚班,谢明乔在旁听到了他们的谈话,灵光一闪,说他可以替秦恪去一楼扮玩偶,赚到的钱都归秦恪,只要给他一个住的地方就可以。
看在钱的份上,秦恪松了口,让他留了下来。
这个工作要从下午一直干到晚上,可以赚到两百块钱,幸好现在是冬天,藏在玩偶服里不算热,谢明乔一刻都没停歇,表演了六个小时。
主管见他工作卖力,舞也跳得好看,提前半个小时就让他下了班。
夜里十点,嘉苑送走最后一波客人,宴休人散,繁华落尽,灯牌熄灭后,有种别样的宁静。
通道口风大,谢明乔戴起兜帽,拢紧夹克,坐在台阶上等秦恪下来。晚上站得太久,腿脚充血,秦恪的鞋子现在穿来有点紧,谢明乔解开鞋带,松了松,重新系起。
刚穿好鞋,两束灯光打到他的脚边,谢明乔抬起头,看见秦恪骑在他那台破烂小摩托上,从车棚里出来。
“好冷啊。”秦恪骑在车上搓着手,招呼谢明乔,“快上车,抓紧。”
他刚下班就匆匆赶来,还穿着酒店的制服,手被吹得发白,但脸颊脖颈都是红的,一张口就是暖烘烘的热气。
“怎么才来,慢死了。”谢明乔不满地起身,熟练地跨上他的后座,“什么事这么急?”
“回家就知道了。”秦恪眉眼弯起,声音也是笑的,变戏法一样掏出一串热乎乎的炸麻球,递给谢明乔,“后厨用剩的糯米粉炸的,刚出锅,拿着吃。”
一颗麻球约等于三碗米饭的热量,反式脂肪酸有害心脑血管健康,油里可能含的苯并芘是一级致癌物。
谢明乔接过竹签,端详了好一会儿,先是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
滋味不错。
他狼吞虎咽,这辈子没吃过麻团球似的,一口把整颗油汪汪的麻球都塞进嘴里。
秦恪一路风驰电掣,卯足了劲往家赶,把这台八手事故摩托车,骑出了赛车的架势。
秋末冬初的风像小钢鞭,迎面甩在脸上,谢明乔心里嫌弃秦恪制服上的油烟,但身体不受控制地,想要靠近离他最近的热源。
一番天人交战,谢明乔低下头,小心翼翼把脸埋在秦恪的肩上,屏住了呼吸。
很奇怪的感觉,若有似无的触碰,和偶尔摄入的垃圾食品一样,居然让他心被莫名的安定感填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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