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会找到证据的,”江印白一字一句地说,“我们会让你洗脱罪名,让所有人知道真相,让你拿回本该属于你的功勋。”
霍尔看着江印白,那眼神太真诚,让他不忍心挪开目光。可他没有点头,也没有出声附和。
心底里,他并不觉得他能做到。如果世事是它本该有的样子,他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公平、正义,这些宏大的字眼已经无法激起他的情绪,他只想活着,即使只能像下水道的老鼠一般畏畏缩缩,不见天日,他也想活着。
面前人是他存活的唯一希望,所以他跟他一同出来,所以他陪他实现那虚妄的理想。
但是,说一千,道一万,他并不觉得他们能挽回什么。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想法,江印白叹了口气:“你不相信。”
霍尔没有说话。
他用沉默表示肯定,江印白却没有沮丧:“听我说说,好吗?”
于是,霍尔听他仔细地分析案情,铺陈计划,寻找可能有的突破口。举着牌子去夏厅示威是自寻死路,他们必须找到证据。雁过留痕,栽赃也不可能完美无缺,一定有漏洞。
“幸福之家的那个护理员,在出庭作证之后,就辞职了,”江印白说,“我跟他的同事打听过,他父母住在尤塔,我们去那里找他。”
“然后呢?”霍尔问,“他会推翻供词吗?伪证是重罪,他怎么可能愿意为我进监狱?”
“我们当然不能指望这个,”江印白说,“但可以打听其他消息。他作伪证一定收了大笔贿赂,不管是房产、现金,还是工作机会,都有迹可循。冒了这么大风险才赚到的,难道放着不用,过以前的苦日子?”
霍尔一边听,一边对这个人的存在感到困惑。他自己都不相信沉冤昭雪,这个外人,却如此坚定不移,如此充满斗志。
这热情如同骄阳的光芒,炽烈而庞大,庞大到居然能拖着他这样已死的魂灵,来到尤塔。
然而,这光芒再强烈,再炽热,也挡不住黑暗的侵袭。
他们夜以继日开到尤塔,找到护理员的老家,只看到了一张遗照。
护理员年迈的父母正失声痛哭,其他亲属安慰着,用手揩拭眼角的泪水。
他们从参加葬礼的乡邻口中得知,几天前的晚上,护理员喝醉了酒,走过天桥时失足跌落,当场身亡。
房中那张遗像上,年轻的脸庞露出鲜活的笑容。
江印白嘴唇紧抿,脸色苍白。霍尔的心则再次沉入谷底。
要说他完全不抱希望,是不可能的。谁不想堂堂正正走在阳光下呢?
更何况江印白那样笃定,那样雄心勃勃。有那么一瞬间,霍尔好像看到一缕微光。
好在只是一瞬,好在只有一缕,因为立刻就破灭了。
在破灭的一刹那,霍尔甚至露出讽刺的微笑。
看吧,果然是这样,公平正义果然是不存在的。
这次的坠落容易很多,因为早已经历过无数次。
他望向江印白,苍白的脸眉头紧皱,眼中闪着愤怒。
这不是唯一的线索,却是他们最容易抓住的线索。枪和其他证人都来自军队,他们连基地大门都进不去,谈何取证?
该放弃了吧,霍尔想,世界就是如此腐烂崩坏。
“都结束了,”他说,“我们走吧。”
他刚要转身,江印白却突然抓住他的手。
“不,”江印白说,“没有结束,远远没有。”
霍尔觉得不可思议:“你还想做什么?”
“那个护理员肯定是被害死的,”江印白说,“我们要继续调查。”
“警方已经结案了,我们能调查出什么?”
“警方觉得这是意外,不会投入太多精力,也许有疏漏,”江印白握紧拳头,“他们在封口,可是封了护理员的口,又会留下新的证据。填补漏洞,只会让漏洞越来越大。”
霍尔看着这个人,他的存在是个怪诞的奇迹,与一切的一切格格不入。
“走,”奔波两天,江印白却不显疲惫,“我们去他摔下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