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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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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这么短短的一次会面,傅幽人却似抽了魂一样,不停地冒着冷汗。傅幽人也是离魂了一样,径自出了宫门,也忘了要招马车,只一个人孤零零地独行着这黄昏下的街道,似乎都忘了皇宫在皇城中心,傅宅在城市边缘,可有好多路要走。他的腿脚不灵便,走到了半路,膝盖隐隐痛了起来,他才忽然想起自己应该坐马车回去,却一抬头,那天上乌云密布,刹那间下起倾盘大雨来。这附近又无车行,他只好冒着雨匆匆忙忙地跑回傅宅。这一惊一寒,回去果然就病倒了。

他这一病,自己犹可,流星都吓得从太尉府跑来,唯恐他是疫症。傅幽人却觉得好笑,只道:“你以为是疫症还来?不要命了!”流星却只嘻嘻笑道:“横竖不也有清瘟的方子么?”傅幽人闻言却甚为忧虑,那黑医生医术已不能说是高明,该说是可怕了,就像是能通鬼神一样,也无怪凤后为之蛊惑。毕竟古往今来,人一上了年纪,就特别容易崇拜养生大师啊!

大概因为疫情已经控制住,清瘟的方子也很有疗效,人们已不再将此次的时疫当成洪水猛兽。因此魏略还趣傅幽人道:“若非如此,恐怕只有流星一个人侍奉床前了。”傅幽人不觉失笑,又说:“星儿是个好孩子。”魏略却摇摇头,笑道:“他已经不是孩子了。”傅幽人便道:“他是长了个儿了,但到底还是孩儿心-xg-。”魏略却道:“你还是不懂。他是孩子?那你是什么?难道他是把你当成老爹来殷勤侍奉吗?”傅幽人闻言一愕,心中微觉有异,但也不大想深究,只撇开这话,又问道:“你和我、祁公的绯闻都闹出去了,太学那儿可热闹了?”魏略闻言一笑,说道:“横竖我只读我的书,他们爱说什么说什么。”傅幽人便道:“现在柳祁也算是翻身了,你就是和他牵扯上关系也不大会影响仕途了。”魏略却道:“我也不敢说。一则,他是不是真的翻身了也难说。二则,他若真的翻身了,重新得到凤后的器重,那我的仕途才叫堪忧。他岂会容我爬到他的头上去?”傅幽人默了半晌,才说:“或者白相爷愿意用你,也未可知。”魏略却淡淡一笑,说:“白相爷是个没大主意的。”傅幽人却道:“亏得你这样说他,他怎么没大主意,那还当了丞相,办事也很稳重。”

魏略闻言,思忖了半晌,方低声说道:“他不过是听他老婆的话罢了。”那傅幽人却不大觉得讶异,他原本认识的白术就是个简单纯朴的书呆子,能够在朝堂这样顺风顺水也是奇怪,如今倒明白过来了。亏得当年黄芩在王府时总推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过问,如今倒充当了相爷的幕后军师了。另一件,傅幽人原本纳罕魏略在白术那儿门客当得好好的,又被拉去读书,到了国子监却屡遭同学讽刺嘲弄,一点不像是相爷提携的关系户。现在傅幽人就知道了,必定是黄芩觉得魏略出身背景都很复杂,怕惹麻烦,便借口让他读书,让白术把他安排进了国子监。将一个来历不明的人送进太学已经算是很够意思了,魏略也不得不感恩。这个行事风格倒是十足黄芩的样子。傅幽人便又道:“那黄夫人我是知道的,她肯定不会帮你。”魏略却笑道:“你倒很知道她啊。”傅幽人却道:“看来你得看太尉肯不肯多看你一眼了。”魏略闻言满面堆笑说:“那就看你肯不肯替我美言两句了。”

傅幽人懒得接这话,只推了窗户,往外看去,又道:“这天也不错,我好久没走动了。”魏略便道:“那我搀你走走罢。”傅幽人却道:“不用搀。难道我瘸了不成?”话虽如此,傅幽人仍是小心,膝盖上的旧患也不大好的样子,只慢慢地和魏略一同出了房间,只往园子里闲逛,并不走远。却是他前脚刚和魏略出了门,那流星后脚就跑来了。流星敲了两下门见没有应的,便也不客气地径自推了门,又边喊了两声“傅郎”,边往里

头走去,只见里头一个人影也无,窗户开了半扇,外头夕阳的余晖洒了入来,照得床畔的一枚银薰球闪闪发亮,尤为显眼。

原来这银薰球就是伏骄男给傅幽人的那一颗,大约也是救了傅幽人一命的那一颗。傅幽人认为,凤后临时变卦,不再强迫傅幽人自杀,乃是因为此香球内的容物。故傅幽人回来后也想过探究一番,只他发现这枚香球比寻常香囊大一些,从前他少用熏球,便没留意过。他又想打开熏球,却发现这熏球内的环轴机关比一般香球更为巧妙,鼓捣了一阵子好不容易才打开,不想里头却空空如也,不但没有物件,连寻常熏球都有的小盂也不曾有。原来这熏球原本就没有小盂,那个空间用来放伏骄男所遗之物了,只是此物已被凤后取走,因此熏球内无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这几天他是头昏脑热的,也摸不着头脑,只好将它放在被褥之间。不想今日突然兴起与魏略逛园子,不慎落在床边,倒被流星见着了。

这流星见这个银薰球十分可爱,便拿了起来,在手中甩动了两下,又放在手心把玩,只觉得有趣非常。他原以为这不过是傅幽人寻常佩戴的香囊,不值什么,又想着好好研究一番,或是藏起来捉弄一下傅郎,也是不错。

傅幽人哪里知道那枚熏球已被这捣蛋鬼拾去,他只和魏略行到一处池边,那魏略怕他累着了,便说:“咱们池边的亭里坐坐,也好看看鱼儿。”傅幽人抬头看了看天,便道:“这天都快黑了,还看什么鱼?”二人说话间,已有奴仆前来亭边点灯。那魏略却说:“咱们上回不是在那儿下棋吗?还没下完吧?”说着,魏略又和傅幽人到了那亭子里,亭子四角已挂起灯笼,正好照得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亮堂堂的。那亭子里本就放着棋盒、棋盘,上面仍留着上回未完的棋局。傅幽人笑道:“你没动什么手脚吧?”魏略却道:“和你下棋还须动手脚?也忒看不起人了。”傅幽人听了这话,又好气又好笑,道:“也不知是谁看不起谁。”只是魏略的棋艺确实高于傅幽人,故二人惯常下的是饶子棋。

二人淡淡下着,仆从又上前来捧上茶盅、果品,魏略见他们走动辛劳,便说:“你们先下去罢。茶盅放这儿,我们自己斟就行了。”仆从便离去。魏略说话间,抬头看那天已黑透,灯光倒映得茶水灿烂,果盒上的五色果子也颜色可爱。魏略闲闲下了一子,又拾起一个果子往嘴里咬,见傅幽人又要下子,却笑道:“你要下那儿?”傅幽人一听忙缩了手,又皱着眉头歪着脑袋看着局势,只道:“不能吗?”说着,傅幽人又笑道:“你怎么好心提醒我?”魏略却笑道:“我怕你又要悔子,倒很麻烦,索-xg-就提示你罢!”傅幽人闻言,仔细看着那棋局,方觉得刚刚那子确实不该下,便又纠结起来。魏略打了个哈欠,却说道:“夜也凉了,你冷不冷?不然先回去罢。”傅幽人病了些日子,却觉得好久没动手也没动脑,现在难得动起来了,便十分恋战,只说:“我不冷。”魏略笑道:“待会儿就冷了,才刚好,又来折腾。”说着,魏略又站起来,道:“我回去那边屋里看看流星那娃儿来了没,叫他给你送件衣裳吧。”傅幽人却道:“那你就走了?我跟鬼下呀?”魏略便道:“我还要回去温书,没得跟你闲扯。你和流星半斤八两的,你俩自己下完它吧。”傅幽人却不服道:“我还是比他好些的吧!”魏略笑道:“是、是,只是这局白子占优了,他不如你,正好执白子。且看你能否在他手下力挽狂澜了。”傅幽人见这局隐隐有了颓势,若能够赢回来似乎也不错,便点头答应了。果然魏略还得回去温书,也懒得在这个战局上吊打小学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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