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星煜道:“给你护身的墨是用我的血调和朱砂制成的。我皮薄,稍稍一蹭就血流不止,十天半月不好。我要是摔了,正好再调一盒朱墨送你,你可要时时刻刻随身带着。只要萑萑平安,即便是流血流干耗死我了又有何妨呢……”
哪有用自己的血调墨的。
崔萑一想到自己手腕上殷红的一圈是浮星煜的血,便周身不自在,更听不得他这样肉麻做作的腔调,没奈何只能挪过去伺候这位祖宗稳稳当当落地。
窗台位置不高,浮星煜本是扶着他肩头的,身子却丝毫无力似的直往崔萑胸膛靠,头碰肩叠肩,手一撒劲滑到腰上盘桓两圈,还要往下顺势试试手感。
崔萑怕摔了他不能丢手,只能咬着牙吃个哑巴亏。
把个豆腐块似的老祖宗平稳放下,崔萑脸色已经很不好看。
偏偏浮星煜得了便宜还卖乖:“该有肉的地方还是有肉。不过我更喜欢你的腰,又瘦又韧。记得注意饮食清淡控制些,别像你爹那样人到中年膀大腰圆。万幸可以布料制腰带,要是杀猪宰羊取皮革,难得裁出他的尺寸来。”
“谁能有你瘦啊,喝凉水饿出的身材。人老话多,俗话不假。”崔萑咬牙切齿,白他一眼。
伐木声停了。
皇帝心结已解,瞬间年轻了十几岁似的,浑身用不完的劲,嘿咻嘿咻打磨了一块光滑的桃木板出来,估摸着禅房里没什么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动静才踱进去:“这个,给谁?”
浮星煜目光指向崔萑。
崔萑从皇帝手里接了东西,对面之人毫无帝王架势,脸上洋溢着诚实的欢喜,目光像一家人聚会似的温和慈爱。
崔萑看着他张合嘴唇嗫嚅,好像随时要喊出“堂嫂”二字来。
疯了,徐家都是疯子。
直男仰天怆然无语。
凭什么是堂嫂。
浮星煜才是堂嫂,徐家全家都是堂嫂!
事已办妥,皇帝命人送他们回崔家。
坐在马车里,崔萑抱着那块还未刻字的木板,瞥一眼搁在他和浮星煜中间填了朱墨的上联下联。
公鸡血黑狗血都能驱邪,浮星煜的血也能。他的朱墨能让自己在梦中保持清醒,挂在门上可比门神更能驱邪镇宅。而且这不是简单的春联,更是一道皇家认证的护身符。
事关家人,崔萑还是忍不住再向浮星煜确认一遍:“你能保证,在我走之后,皇帝不会记恨并报复崔家和沈家吧?”
浮星煜点头:“我以母亲的名义起誓,我会照顾你家人周全,让他们生活不受影响一如从前。即使赵国亡国徐家倒台,他们也能平安喜乐。”
崔萑松了口气:“你母亲?”
浮星煜指尖捻着那柄长扇转动,目光望出车外:“你们见过了,她很喜欢你。”
“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见的?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个问题没有得到答案。
沉默了一阵,浮星煜漫不经心地问:“我的衣服什么时候能做好?过年总是要穿新衣的。”
崔萑说:“这个你不用担心。银——”
浮星煜收回目光看了他一眼。
“我妹妹做生意是最讲诚信的。”崔萑品出目光里的警告,及时改口,“她说三天交货就是三天,绝对不会迟一个时辰。”
“好。”
浮星煜看着崔萑一丝不乱束起的青丝,男子十五束发二十加冠,崔萑稳稳当当走过人生历程,现处两者之间,正是大好时光,还有大把更好的时光。
浮星煜问:“她好像说过有染坊,能用染料给我染发吗?染成和你一样的发色。”
浮星煜这个发色出行确实不大方便,崔萑想了想:“这个时代的染料都是天然材料提取的,应该是对人体无毒无害的,能染衣裳大概也能染发,回去问她试试。”
浮星煜笑弯了眼:“萑萑最先考虑的竟然是有毒无毒,你好疼我。”
崔萑想一脚把他从车里踹出去。
自从认识了浮星煜,肝火越来越旺,什么修养什么气度,日甚一日地离崔萑而去了。
崔萑有预感,就算深知殴打老人不道德,他迟早有一天得把浮星煜这个浪荡胚按在地上砸几拳踹几脚,好好出这口恶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