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萑打了个冷颤。
是这一对蛇和鸟本来就会说人话,还是他突然会听鸟语了?
这个世界不仅有妖邪,未免也太常见了些,密度过高。
商玄和腾荼由远及近,清理了满地的鸡毛和鸡血,绕过崔萑来到白衣男子身旁时,红衣女人已经抖如筛糠了——
那柄腰扇已经被抽了出来,尾指粗细的紫竹扇柄被白衣男子骨节分明瘦得过分的手指捻着转动,原本卷作筒状的扇面被转了个角度就完全展立。
此等惊险情势下,崔萑突然想到许多不相关的事,譬如冬日扇扇多少显得有病,譬如有道名菜叫做龙凤斗其实食材是蛇和鸡……
崔萑看清了扇面,那是面素扇,上面蒙着未曾写画的宣纸。
余光瞥见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沈万山,他很是得意家里唯一的读书人,连家里的春联都要他写,说是文曲星墨宝,能镇宅。
崔萑晓得其实自己虽然书读得多,但字写得实在平平。因为记忆太好之故,偶然写出些缺笔少画的字,旁人看不懂,徒增自己心里唏嘘。
以后还是别写春联了——
如果还有命回去的话。
腰扇被展开,白衣男子终于开口,音色清冷但又带着几分沙哑,声量也很低,仿佛大声些就要开始咳嗽:“再给你一次机会,真相,自己说。”
红衣女子咬了咬下唇,紧攥着裙角的双手露出尖利的指甲。
崔萑下意识想提醒白衣男子小心,但他还未开口,男子就已出手。
白雾一般,迅起迅消,连发丝都不动。
崔萑看不清他做了什么,但他的腰扇上已有了图案。
点点血色,如红梅落雪。
而方才还眉目如画的女子已成了只瘫在雪地里四肢僵硬的黄鼠狼。
崔萑嗓子一紧,听见腾荼欢呼:“主人这紫霜赤华扇用得越发潇洒了!”
男子转着扇柄。
商玄用翅弯推了推大嘴蛇示意其闭嘴,沉声道:“她胆敢在主人面前说谎,身死道消也罪有应得。都查清了,李家是镇压过她先祖,她本该报仇的,但动了凡心,看上李家幺儿。两人也算两情相悦,只不过李家幺儿并不知其为妖,她也从未想过据实以告。她原本打算嫁进李家后将除了老幺的其他所有人赶尽杀绝,可是今日进门被喜气一冲,控制不住本性,生吸了李家养的所有鸡的血。李家人以为她是中了邪,将她关在柴房里,本来想送走客人再做处置,却……”
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确——
半路杀出了他家主人。
听清这番前因后果,崔萑心想这主仆三人——姑且称为三人吧——并非穷凶极恶之辈,而是有一套善恶法则,只要自己继续躺着装晕,等他们处理完该做的事就安全了。
但下一瞬,他就听见白衣男子轻声道:“地上不凉吗?”
崔萑心头一紧,头脑快速确定对方已经知道自己还清醒着,甚至可能从一开始就发现了。
装不下去了。
崔萑先动了动快被冻僵的手脚,缓缓挣扎着起身,正要弯腰行礼,那男子走向仰躺的沈万山,他急忙上前阻拦,脚步有些踉跄:“我们是无辜的!”
白衣男子俯身捡起沈万山身旁那个扁扁的锦盒,随手扔给商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