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要这样叫我!”
谢春酌倏忽打断他的话。
方旭也怔愣:“抱歉……仙人,我只是觉得连名带姓喊您不太尊重您……那,谢卿?”
他试探着喊。
谢春酌回过神来也发觉自己反应过激,冷静下来,蹙眉,眼尾泛红,心中充满暴戾与慌乱,面上看着又那么脆弱。
方旭也看着他,心里竟然浮现出一道声音,在说:抱抱他,安慰他,不要让他哭。
可他怎么能那么唐突呢?况且……仙人迟早要走的。
思及此,方旭也神色黯然。
“可以叫我谢卿。”
谢春酌深呼吸一口气,恢复平常,甚至对着方旭也挑唇,温和地笑了一下。
“好……谢卿。”
方旭也心中多少有几分失望,但并没有在脸上表露出来,他带着谢春酌一直往前走,路过时村民皆朝他们打招呼,最后目光落在他身后,直到二人身影消失,进了一处宅子,才作罢。
方家宅子不算大,乡下老宅,二进院,院门口杵着个约莫八九岁的小童,扎着小揪,灰布衣,眼神机灵,模样讨巧,看见方旭也便大声喊了句少爷,然后又朝谢春酌喊了声仙人。
他喊完之后方旭也有些紧张地回头看谢春酌,谢春酌奇怪,回望他。
小童在这期间扔了扫帚往屋里跑,脆生生地叫嚷:“老爷老爷,少爷回来了——”
小童的声音清脆,余音绕梁。
方旭也不知怎的,又忽然高兴起来。
他对谢春酌说:“我去给你洗点果子吃,山上野生的清甜,你或许没吃过。”
方旭也跟小童一样欢天喜地地跑了,谢春酌立在原地缓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刚才那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怕,他叫小童也喊他谢卿吗?
只是个称呼而已。
谢春酌顿觉啼笑皆非。
重回旧地,与幼年记忆不同,他起了几分兴致,这院子里走了几步,打量四周,方旭也自小与其祖父共同生活。
方祖父是个举人,早年在县衙里面当过小官,后受不了官场磋磨,自请告职,转身投进了私塾里面成了夫子,因才识不错,加之脾气好,他手下的学生基本上最低能过童生,之后也算是桃李满天下,县令之类的官瞧见他也得称一声方夫子。
方祖父这一生顺利,只得一女,女儿外嫁后不久新寡归家,生下方旭也,本以为是死去郎婿之子,结果女儿哭着说不是。
追问之下,才得知女儿新寡时,婆家恼怒,觉得是她没看住丈夫,于是趁半夜,偷偷将她扔至荒野喂狼,好在有一修士相救,二人相处一段时间,干柴烈火发生了关系,才得了这一子。
如若不然,她婆家早来将方旭也要回去了。
方祖父大怒,又心疼,方祖母倒是平静地接受了方旭也。
“当时情形,无论女儿愿不愿意,此事都必定发生,你敢赌若是女儿拒绝,那修士会不会一怒之下将她杀了?命与贞洁孰轻孰重?要我说,我倒觉得我儿聪慧!”
方祖父起初并不想要留下方旭也,毕竟女儿还年轻,有一子总归不便,但女儿却执意要留下这孩子,两方僵持下,还是答应了。
在方旭也十岁那边,方母再次出嫁,隔年方祖母去世,就只剩下方旭也跟方祖父一起生活,前两年二人还在镇上捡了个小乞丐回来养大,便是那小童,取名叫小木。
这些话都是方旭也以前跟他说过的,在二人确定关系后,对方连自己小时候摔过一跤都要拿出来说一嘴。
那时谢春酌只觉他聒噪,现在想想倒是还好。
思绪回笼,谢春酌仰头,看见院内种植的柿子树上,一只白蝴蝶正停留在上方,翅膀合隆,包裹住身体,仿若还没彻底化茧成蝶。
谢春酌知道那是南災的化身,或者说他的一缕分念,这一缕分念,导致了回忆幻境的产生。
而这一切发生的源泉,全都是因为在宗门临行前,南災给他的铃铛!
难怪除了抵挡攻击的化雪铃,对方还给他子铃,估计就是想着等时机到了,直接进入他的记忆里面,寻找当年闻玉至死亡的真相。
在上一个回忆幻境里,除了他在自己的记忆当中,万春和储良也进来了,唯独闻玉至不在。
起初他以为是因为闻玉至没有进入幻境,但仔细想想,或者是因为闻玉至也在自己的回忆幻境里面,少齐少秉也在那边。
再仔细一想,什么骷髅妖作祟需要他们下山,什么闻玉至必须要去皇宫,这一切的必须和需要,全部都取决于南災的一句话。
谢春酌冷笑:南災为了找出杀死闻玉至的真凶,真是煞费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