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以为,寡人若要东出,该当如何灭韩?”
扶苏想了想,认真说道,“尚书有云:惟德动天,无远弗届。
孔子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孟子有言,争地以战,杀人盈野,此所谓率土地而食人肉。
故臣以为,恃武力者强于一时,恃德行者王于万世。”
“今王欲并诸侯,必以‘义’为旗,若使天下视秦为‘虎狼之国’,则六国必死守,士民必离心。
昔商纣王恃刑杀而亡,周文王文德而兴,愿王察之!”
嬴政揉了揉额头,“那依你所言,大良造赵诚不但无功,反而有过了?”
扶苏掷地有声,“正是如此!”
“此人善逞匹夫之暴虐,不适用于征战诸国,而适用于镇守京都,去其嗜杀之能,方得重用。”
“愿大王止其兵,收韩降以为民,葬枯骨以安魂,布仁德以告天下,则六国之民,皆望秦如望甘霖,王业可传万世,岂在一时之杀伐哉!”
嬴政揉着眉心,感到头疼不已,实在听不下去了。
“好了,此事……”
正此时,殿外传来脚步声,郎中令来到殿外报道,“陛下,上将军赵诚求见。”
嬴政眉峰一挑,看了看扶苏,嘴角隐现笑意,“让上将军入殿。”
扶苏的小眉头微微一皱,有些不喜地看向殿门方向。
下一刻,视线突然一暗。
一个立如险峰擎天地的身影踏入殿中,虽然未着铠甲,但其八尺有余的身躯依然遮住了大半宫门。
那是肩宽背阔,猿臂蜂腰,身如铁梁,脊似金枪!
浑身上下带着几乎凝实的煞气腾腾烈烈,好似燃烧在黑夜之中的烈焰一般。
扶苏的瞳孔一颤,缓缓向上看去。
又见其额如削玉,眉似开锋,瞳光乍现杀气如潮,唇角抿出斩截断铁般的凛凛风骨。
若说侠骨三分色,此为君颜十丈戈!
他向着殿内走来,仿若有山崩于前,更似雷霆炸来。
让小扶苏恍惚间,几乎站不稳,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这才惊醒过来,脸色已是有些苍白。
赵诚打量了他一眼,觉得这小玩意儿浑身书卷气,还挺可爱的。
就是胆子不太大的样子,刚看了自己一眼,就吓成这样了,上了战场不会尿裤子吧?
他看了一眼就不再看,站在扶苏一侧,对着嬴政行礼,“臣赵诚参见陛下。”
嬴政看着殿下一大一小,好似一座险峰之下,立着个小土包。
再看那烈烈杀伐气与软软书卷气之别,不由得颇为感慨。
嬴政立刻说道,“卿来得正好。”
“此为扶苏,寡人的……嫡长子。”
“刚刚正在说你……”
扶苏脸色一变,“王父,臣……臣还有功课没学完!”
压力太大了,这血屠……压迫感太强了!
扶苏的小脑袋都冒汗了。
怪不得韩人闻风丧胆,这是什么人啊,到底杀了多少人,才能有如此杀气,让人见之惊惧,如面暴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