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闷闷沉沉,门被推开。
秦野抬眼,进来的男人熟悉又陌生,太久没见,在他记忆里那张脸早就模糊不清。
中年男人个子不算矮,身材平均体型不胖不瘦,穿着跟思想一样固执内敛,很没有新意的一个形象。
他长得其实英气,只是颓败下来,于是只有阴霾,脸上僵冷找不出表情,眼睛里混沌一片,几分麻木。
在这一片属于他的区域里他是完全主宰者,自有教条,并且完全顺利地施行所有他认为对的一切规则,刚愎自用一意孤行泯顽不化,斥责辱骂暴力是戒尺,训出一个他永远不满意的作品。
男人站在门口,目光扫过房间。先是沈白妤,然后秦曳,最后是秦野。
那是一个很奇怪的眼神,带着审视,带着怀疑,介于不确定和确定间,摇摆不定。
“你……”
时隔多年的声音裹携着那时的压抑。
秦野开口不算沉重,他用没什么分量的话回道:“我回来看看。”
短短一句稍稍几分嘲,除此之外听不出多少情绪,没有愤怒,没有悲伤,没有仇怨,漫不经心甚至有些风过无痕的轻飘飘。
这是秦曳的梦,出现的也只是秦曳构建出来的一个“生父”。缺失几年,但大差不差。
对方很快反应过来,从摇摆到确信,随后对这幅荒唐的场景露出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疑惑。
他站了一会儿,接着像是接受了这一场梦里的离奇见面,低低冷笑一声。在离谱荒唐的场景里照常活动。
男人手里拿着一个杯子往前走,没再去分出多少注意端详秦野和别人,视他们如空气,杯子里液体随着人走动轻轻摇晃。
他到秦曳身边,很是直接地伸手准备叫醒孩子,在碰到那高到不正常的皮肤体温时短暂地停了一秒,接着毫不留情地继续动作,看起来是要把那杯东西喂下去。
沈白妤看着他们,又看向秦野,轻声评价带询问:“这么贴心,喂药呢?”
秦野开口淡淡:
“不是。”
男人的动作算得上粗暴,年纪尚小的孩子本就不舒服,但没被一把拽醒,只是皱起的眉头更深。
秦野还在沙发上,看他从面前走过,看他拉起秦曳,但没有第一时间制止,平静地用第三视角旁观自己的过去,他想看看,在这种情况下对方会怎么做。
结局不出所料按着预计走。
别说高烧晕过去,就是剩半口气也得拽起来。
接下来应该是耳光。
他极轻地叹了一声,带着一丝乏,末了侧头扫过去,语调微扬,听来轻松:
“不怕弄死了?”
“那就死了。”中年男人回过头,略带沧桑的视线上下一走,冷声回:“你不是活得很好。”
眼神里似有若无的厌恶像一块膈应的石头,年幼无知不是真无知,磨在血肉一日复一日,吐不掉又挖不出,血缘关系像枷锁,“养育”成为一场暗无天日的凌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