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先生也是会编的,饶有兴致地看着明宝清摆弄,手艺真是做不得假。
“依你来看,这岑二娘子的风筝有什么不妥当。”袁先生将膝上那只小风筝的背面竹骨架对着明宝清,道。
明宝清瞧了一眼,就道:“骨架劈得倒好,很匀称,只是扎得时候没留曲度,飞不起来。”
“说的一点不错,虽说你们闺阁小娘子手上力气都是不足的,但骨架最好还是来自己做,否则教你们做风筝做什么呢?翅膀的两根竹骨要交叉绑住,拉过竹骨架扬起一个曲度来。”
袁先生要将风筝还给岑贞善,是岑贞秀上前接了,而岑贞善只听了前半句就听不进别的了,她的确是让家中会做篾器的仆役替她劈的竹骨,可她自己都亲自扎了难道还不够诚心吗?
“为什么要这一个曲度呢?”岑贞秀拿着风筝转了转,好奇地问。
袁先生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措辞,就看向明宝清。
明宝清瞧了一眼岑贞秀,岑贞秀站起身来,抿了一下唇,很有些胆怯地看着她。
岑贞善用帕子掩了掩口,觉得小妹这一出还挺妙。
“风筝怎么飞?”明宝清问她。
岑贞秀不明所以地说:“往天上飞。”
“它想往天上飞,要等风来,若是直头直身子的,风吹来时也直直受着。但若这么斜一点,风吹了来时往哪钻?”
“往风筝下边钻。”岑贞秀不太肯定地说,但见明宝清点了点头,轻轻一扬指,道:“如此,就有了一个托着风筝往上的力道。”
岑贞秀恍然大悟,很新奇地举起风筝在屋里转了一圈,感觉手底下都有风。
岑贞善连忙扯回了她,斥道:“作甚呀!?”
“没事的,年岁还小,就该鲜灵活蹦的。”袁先生见岑贞秀在位置上坐定,抬眸看明宝清的眼神有些敬畏。
眼神心思变化只在这一句话里,学识才华果然迷人。
袁先生笑了起来,对明宝清道:“你讲课倒是一把好手,难怪温先生扣着你,一堂课都不肯多分给我们明理书苑。”
“明理书苑有您,我去做什么?工部差事当不好挨尚书数落,你得救救我。”俏皮恭维话明宝清也是会说的,“其实我今日来,是为着手下没人,想请您在制物课上替我留意人才呢。”
“这是顺手的事。”袁先生道:“你这么一提,我心里就有几个人选了,下堂课我就问问她们的意思。”
“那就先谢过先生。”明宝清将手里编了小半的垫片给她看,“依着孔眼编得疏一些,刚好搂着文竹种子别往下掉就是了。夫人费心些把芽头朝上养着,届时文竹都冒了出来,岂不就像一片案几上的葱郁小竹林了。”
袁先生细细看她的手艺,笑道:“手上有些劲儿,那老丈教了你多久?”
明宝清想了想,道:“每年农闲时,他编他的,我若有空闲就去瞧瞧,让他指点指点我,算不清教了多久。”
“每年农闲时?”袁先生咂了一下这话,问:“你们在那乡上住了多久?赁了乡人的屋舍里还是?”
“也得有个四五年吧。”明宝清据实相告,“住的是明理书苑文先生的屋舍,他与我继母相识多年,那时也只有这么一个落脚的去处。”
“噢?”袁先生问:“如此,我还以为是你舅家的安排呢。”
明宝清的注意力始终在手上,头也不抬地说:“六舅舅那时人微言轻,六舅母又有孕在身,但也竭力替我安排了一些米粮油蛋,供我度日。”
岑贞善在这一言一语里如坐针毡,正想说话,却被一个进门来的小仆役打断。
“夫人,小娘子听说明三娘子来了,有些课业想请教。”
袁先生看向明宝盈,明宝盈已经大大方方站起身来,笑道:“陈小娘子的出类拔萃我亦有所耳闻。”
“那,岑小娘子你也一道去吧。你同我家小娘子也小不了几岁,彼此也好说说话。”
岑贞秀有点不知所措,她与陈小娘子同是在务本书苑里念过书的,那年她与明宝锦的事,陈小娘子也是站在明宝锦那边的。
“快去!”岑贞善转过脸来,悄声却是语气很重地说。
岑贞秀急忙跟上明宝盈,岑贞善转回首,就见明宝清扬起手里的竹垫片,道:“好了。”
竹篾子的孔眼沁着水,又一粒粒装上了长着着绿芽的小黑豆。
其中有一粒黑豆的绿芽已经有文竹的茸茸样了,明宝清装豆子的时候忍不住用小指摸了摸,道:“还真是挺有趣的。”
袁先生示意嬷嬷把糕点和茶水都端回来给明宝清享用,笑道:“喜欢?那我替你讨一讨这种子,也不知他是哪来的。”
岑贞善借这个话头就道:“这文竹的种子咱们家里就有的,姐姐喜欢,我晚些时候就送去。”
明宝清往手肘下的一个软垫上倚了倚,道:“有年头的文竹一年开两次花,春一次秋一次,秋天开完花就结果子了。可我阿娘从前院里的文竹不是都给撅了吗?难道说还留了些种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