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宝珊去瞧兰陵坊临街的那间大铺面那日,明宝清没有功夫陪她,是蓝盼晓、朱姨和卫二嫂三个同她去的。
明宝珊简直不敢想这样一间铺子就从天而降了,站在门口时迟疑着没有进去。
朱姨欢欢喜喜推门而入,快快乐乐张罗打扫。
门板被一扇扇拆下来,这铺面的全貌也一格格展露在阳光底下,开阔方正,格局很好,这间大铺子一侧做医馆一侧做药材铺子的,所以空气中还残留着一股淡淡的药气。
北边这间是医馆,进门后有个小小柜台,右手边又隔了几间小室出来,方便坐堂郎中给病人望闻问切的,有个什么隐疾也好言明。
病人瞧过了大夫拿了药方径直穿过中间的一扇小门就到了隔壁的药铺子,看病抓药一气呵成。
药材铺子原先称量药材的柜台也还在,蓝盼晓敲了几下,发觉木料很实在,稍微漆一漆,改一改,又省却一笔钱。
明宝珊站在那两侧中间的小门里发怔,用来隔断的蒲草帘还卷在她头顶,朱姨把她拽开,想把那草帘扯下来瞧瞧还能不能用,于是踮脚伸手去够。
朱姨的指尖差草料系带子那么半寸,所以踮着脚,有些吃力地张着嘴哈气,好不容易扯下来了,正正好吃一嘴的灰。
“咳咳咳,呕。”朱姨被呛得厉害,明宝珊一边给她捶背一边笑,朱姨缓过气来就骂她没良心。
“阿娘别恼,我是太开心了。”明宝珊红着眼说。
朱姨掸着脸上的灰,左瞧瞧,右瞧瞧,轻声对明宝珊说:“这下可放开得开手脚了?”
明宝珊点点头,瞧见卫二嫂打了盆从后头冒进来,喜道:“后头有井?”
“有,煎药的小灶也遗了十几个在那,还有两间杂物房和一间大厨房,大约是张罗杂工吃饭的。”
卫二嫂母女三人前次就跟着文无尽和蓝盼晓进了城,原本想给她找一份工的,但官园里一部分离得近的女工是回家吃喝住的,有些长工则是住在官园里,自然不会住的太好,睡的也是通铺。
卫二嫂自觉是没关系的,不肯再白占明家便宜了。
只众人心疼她们母女三人,而明宝珊这里也要用人,夜里关了门还要留人看铺子,卫二嫂倒可以带着孩子住在这里,怎么说关了门就仨人,说说体己话也好。
朱姨瞧着卫二嫂卖力做事的样子,倒也没什么话说。
她如今是比从前好相与些了,可也不是个菩萨心肠,依旧是容不得别人占自己便宜的。
幸而卫二嫂是个脑筋清楚的,她也清楚明宝珊这铺子里的衣裳都是精作,迎来送往都是爱俏的女娘,卫小莲是小女娘,长得端正,性子又好,只卫小弟一个小不点男娃钻来钻去的,显得这地方掉价。
所以卫二嫂私下里叮嘱了卫小弟,过些时候铺子开起来了,让他只待在院后头,不许往前头去,又说姐姐看书练字煮饭洗衣时你要乖些,莫要给她添烦,也跟着在那沙地上画画写写最好。
“这铺子,倒比我想得要大多了。”明宝珊在两边走来走去,思量着说。
“大还不好?”要朱姨来说,自然是越大越好了。
“那得做多少件成衣,摆多少衣料绣片给人看样?我原是就是想从精细做起的,可打开门这么大一个铺面,却只有那么几件衣裳,多不成样?”明宝珊说。
“这简单,先开一间就好了,另一边也先收拾出来,租了卖了还是另作他用,再问过你大姐姐的意思吧。”蓝盼晓瞧了一圈,道:“不过要是租了卖了,后头却是连在一块的,倒有些麻烦,也是齐齐整整的一个小院呢。”
若要朱姨私心来说,她一定是不肯卖的不肯租的,落个好邻也就罢了,落了个不好的,多叫人心烦的,只不过这铺子是明宝清的,明宝珊白拿了开成衣铺子,她难道还有这个嘴脸指指点点的?
明宝珊看着外头人来人往的长街,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也被屋里还没完全清出去的灰呛红了脸。
朱姨笑得前仰后合,道:“傻女!”
明宝珊用帕子擦擦鼻子,走过来对蓝盼晓说:“曦姐,这几日你可有什么新绣片?”
“绣了些花儿鸟儿的,再有就是绣了一个‘二甲传胪’的桌屏。”蓝盼晓说:“三娘和四娘画的花样,大娘子做的红木框架,等我今晚上回去绣上最后几缕水纹,拿去送给孟外郎了。”
明宝珊之前靠着朱姨拉线也有了一些做衣裳的熟客,就如那位孀居却爱郎不断的周夫人,每逢换季都要在明宝珊手上做一两件衣裳,但制衣这活计是催起来要人命,不急的时候又闲得打晃。
临街的铺子惹眼,这几日朱姨和卫二嫂陆陆续续在换店招、扫尘,时不时就有人来问上一句,“做什么买卖的?”
兰陵坊就是女工多,一听说是制衣,就有不少人来见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