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宝盈已经两月没有回过家了,离女学那场考试只有三日,她很想考中,所以整日在看书。
这日见完明真瑜回来,听他说这两年除了种田和舂米就没干过别的事了,她心里也发酸,更想到明真瑶。
虽知道明宝清使了银子,明真瑶日子过得肯定比明真瑜要好,看起来也远没有明真瑜这样骨瘦如柴,但明宝盈还是心疼。
可她的心疼林姨是看不上眼的,太少太薄,非得明宝盈一整颗心都在油锅里炸才勉强可以。
禁苑里可以纵马跑,绝影的躁动可以发泄在追鹰逐狗上,所以明宝清和严观换回了各自的马儿。
明宝清和明宝盈回首再瞧了一眼门里的明真瑜,见他吃饱喝足,背脊好似也挺了一点,时不时还觑一眼站在他身侧的严观。
严观抱臂倚在石墙上,就那么看着明宝清。
明宝清冲他挑了下眉毛,他就笑了。
‘啧,这姐夫罩着未必就比姐姐罩着差啊,姐夫训我还得看姐姐脸色,可姐姐训我不用看别人脸色啊!’
明真瑜觉得自己可真机灵,严观目送明宝清远去,才收回目光就见到明真瑜冲自己笑,笑容谄媚猥琐。
“吃饱了?”
“嗯呐!”
“拿筐子拣粪去。”
“啊?!”
明宝清这两日在书苑里备课,正在做一个示范教学仪器,所以夜里也住在书苑。
书苑的先生们各个都很有趣,见她做那个仪器也都很有兴趣,闲时总是过来逛逛,给她搭把手。
严观自从那日得了朱姨警示之后就非常紧张,知道明宝清夜里也能住在书苑里,才算放下半颗心来。
走皇城口大道上再经过务本坊的时候,明宝清忽见务本坊里的人都在往一处涌。
明宝盈看着那个方向,忽然大感不妙。
“那是国子监。”
人都好看热闹,里三层外三层围着,明宝清和明宝盈牵着月光根本挤不进去,明宝盈道:“阿姐,你在这等等,我看看去。”
“好,小心些。”明宝清虽担心,但也想让明宝盈去看个明白,因为她隐隐听到了那些呐喊声,很不妙。
国子监下设国子学、太学、四门学、书学、算学、律学六门,今岁在学学生共计三千六百一二十名,全是儿郎。
女学书苑三日后开试,前三名可面见圣人,由其亲点殿试,这个消息在女学中人人皆知,却成了那些学子口中‘偏颇鬼祟之举’。
明宝清侧耳听了一会,听出他们在背《尚书·洪范》一文。
“无偏无陂,遵王之义;无有作好,遵王之道;无有作恶,遵王之路。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无反无侧,王道正直。会其有极,归其有极。”
这是箕子给周武王的治国方略,意为为政者应当处事公平,不可有偏私之举,应遵从先王之正路而行,不要因为自身喜恶而谬赏恶人或者滥罚善人,只有不偏私,王道才会正直通畅,没有阿党,王道才会井然有序。
明宝清越是听下去,越感觉不妙,大大的不妙。
她寻了个酒家想让沽酒的娘子替她看马,那娘子不解问:“那是在闹什么呢?你又进去做什么?”
“太学的学生不让女学的学生考试做官,我妹妹在里头,我要进去。”
“啊?什么女学?女娘能做官了?”那娘子什么也不懂,却推了明宝清递过来的一串钱,道:“那你快去,我替你看着马就是。”
明宝清连声道谢,艰难挤进人群里。
明宝盈此时不顾沿途被人咒骂推搡,已经到了最前面,从街口到国子监门里都跪着人,密密麻麻跪了一地,像一窝被蜜糖吸引过来的蚂蚁。
他们面向皇城,高声诵念着‘无偏无陂,遵王之义’。
明宝盈看着他们身上的国子监学袍,她忽然觉得很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