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今日课前,薛淮序就找了夫子,把裴无修从他的后桌调到了他的前面。
他要好好盯着,不能再让这小子上课画小人了,让他读书是来学知识的,不是来画小人的。
感受到薛淮序的目光,裴无修也坐得笔直,认认真真听课,认认真真把夫子说的话记下来。
然后,只坚持了一刻钟,就觉得面前好似出现了重影。
有两个夫子在他面前晃。
过了一会儿,变成四个。
咚——板凳被轻轻踹了一脚,裴无修醒过神来,看到自己书页的字迹,微微蹙起眉来。
刚才记下来的是什么东西来着?这几个字,他怎么看不明白了?
不管了,先跟着往后听吧。
又听了不到一刻钟,那三个夫子又回来了,加起来又是四个夫子。
这次没等薛淮序踹他,夫子就走到了他桌前,戒尺敲了敲他的桌子:“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裴无修沉默了一下,眨了眨眼睛问道:“夫子,什么问题啊?”
“你哪里能知道什么问题,你早去神游幻境了。”
“前几日在堂上见你表现还好,虽然不太明白,却能认真听,认真记,今日是怎么了?”
“瞌睡虫钻到肚子里面去了?”夫子语气严肃。
噗嗤——下面有人轻笑的声音。
裴无修一个眸子扫过去,二牛被吓得噤若寒蝉,连忙捂住了嘴,不敢出声。
裴无修也不敢出声解释,总不能说前几天精神是因为在画小人,今天困是因为薛淮序不让他上课画小人吧。
夫子也不期待裴无修给出来什么答案,直接把戒尺伸了出去:“把手伸过来。”
私塾里,不用功读书,被夫子罚站之外,还要被夫子打手板的。
裴无修刚把手伸出去,却听得身后的声音:“夫子,这问题我替他答。”
薛淮序已经站了起来,扬声说道:“夫子问‘若一乡野村夫,身无官职,家无余财,然心怀天下。依‘修身治国平天下’之理,此人如何践行其志?修身与平天下之间又有何关联?’”
“回夫子,乡人虽无显贵之位、丰厚之财,然欲践行天下之志,当以修为为本……”
“修身与平天下,实乃枝叶与根本之系。身修则心正,心正则能辨是非、明善恶……”
“昔日范仲淹未入仕途之时,于书院苦读,以‘先天下之忧而忧’自勉,其修身之德,后显于治国安邦,泽被万民……”
他一句一句说来,分析深入,举例恰当,听得夫子连连点头,最后忍不住呵了一句“好”。
薛淮序洋洋洒洒说了半个时辰,几乎是把一整篇成熟的文章在心中写好,然后脱口而出。
夫子听得心里大悦,对裴无修也少了那分严苛,敲了敲桌面说:“你二人,都坐下吧。”
“这篇论述,拿到考场上去考试,也毫不逊色。”夫子听得开心,忍不住道,“今日学堂里的学子,薛淮序,乃是最有希望榜上有名之人。”
薛淮序一直都是夫子的得意弟子,他一直希望薛淮序去考科举。
但薛淮序没去过,他的说辞是,自己学识尚浅,出去只是贻笑大方。
其实心里的想法是,考考考,考完县试考府试,考完府试考院试,考完院试考乡试……什么时候是个头。
到时候做了官,又要三四更爬起来去上朝,他可不喜欢这样的日子,他要做条咸鱼。
夫子继续往下讲课了,薛淮序从宣纸上撕下来一个角,写了几个字,趁着先生不注意,砸到了裴无修的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