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管我!走!”
萧荀一时犹豫,迈出一步,正要越过一处空地,前面忽有密集长枪阵掠过,他只一顿,便看见越来越多地人跳上了树,金铃却停了下来,伸出手准备接应他。他心道不能再等,否则后患无穷,迈步便跳,忽地脚下一沉,竟被人捉住。
他暗道糟糕,却立刻高声道:“勿恋战!保护自己!”
金铃目光灼灼,在他脸上停留了一下,随即回身大开杀戒。
他见金铃没了他的拖累则快如鹰隼,凶猛则如虎豹,撕开层层血路逃出生天,东魏兵在坑坑凹凹的树林中跑不快,不一会儿便失去了金铃的踪迹,这才松了口气。
萧荀重重落在地上,随之而来的人群扑上来压住他,见他并未挣扎,他们一个接一个地爬起来,有人走过来揪起萧荀,一拳打在他脸上,他只觉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他头痛欲裂,刚动了动准备起来找点水喝,却发现不单是头,全身都痛得可以。周围不亮不暗,李见看他醒了,凑过来道:“大帅,你醒了?”
萧荀点了点头,抬眼环顾四周,发觉这里该是个俘虏营,百多祖氏子弟被分别关押此处,外间灯火被北风催得恨不得倒下,又顽强地站了起来,映得所有的影子都张牙舞爪,似乎正犹豫着吃哪一个。
门口有四个东魏士兵站岗,再远的地方似乎能看见黑山的轮廓,那便还是在下邳地界之内,并未回到下邳对面的彭城。
他们想来是见南边大乱,早有侵占之心,如今多半下邳已陷落,这支军队回下邳驻防,因此不用赶着回去。
李见递过来个水瓶,道:“金大帅,给了个水瓶子,没多少,我们俩的,省着些。”
萧荀慢慢点头,打开瓶塞抿了一口,水质尚可,亦未变质,他盘算着清水腐化的时间,心中着实忐忑,不知会在这个鬼地方呆多久。
“我还没做过俘虏呢。”
李见一愣,俄而笑道:“我做过,不好受……希望小妹妹能想办法把我们两个救出去。”
不料萧荀却没有附和,只是叹了口气,良久方道:“咱们两个大男人,竟想着要一个小妹妹把咱们救出去,还能再有出息一点吗?”
李见噎了一下,道:“可……大帅,光凭咱们两个,也回不去啊,就算东魏人没把咱们杀了,能让家属来赎人,咱们二人可不会有人来赎……”
萧荀点点头,若有所思:“嗯,我们家家产都还在建业呢,如今多半一把火烧光了,连我护臂都拿走了。”
“留着你的底裤不错了。”
萧荀嗤笑一声,问旁人:“你们还有多少人活着?”
旁边几个人都多多少少带着伤,其中一人比了个“五”,萧荀抬头略略一估,估摸着这营中最多只有两百,又问:“那还有的呢?”
那人不耐烦道:“别处关着呢。”
另一人拉了他一把,道:“你还跟他聊上了,都是他害的!”
李见不服气,伸过手抓着那人给揪过来。那人大约觉得隔着栅栏不能怎么样,丝毫没有防备,就被李见抓了个正着。
“你说什么?要不是那倒霉催的祖荣临阵哗变,我们早就跑了,现在死人,你们反倒来怪我们?你有良心吗?”
那人在地上啐了一口,冷笑道:“谁知你们把我们带到何方呢?他们单独把你们关起来,待遇不一般啊,是不是过一会儿就把你们放了,好酒好肉地招待一番,感谢你们把我们拖住?”
“你简直是含血喷人!”
这回反倒是萧荀没了脾气,劝道:“算了算了,都是阶下囚,你吵赢了就能好过一些吗?”
李见将那人一把推开,回到另一边坐下,那人犹自骂骂咧咧,嘴里越发地不干净。不料这一阵骚动引来了守卫,守卫过来询问,祖氏子弟异口同声萧荀生事,萧荀辩解道:“我跟那人说话说的好好的,他冲上来骂我,我就说了两句,他倒好,骂到现在。你们刚也听到了,光是他在说,没我什么事,是吧?”
那两个守卫眼见为实,将那人从牢房里拖出来打了一顿,又丢了回去,临走警告道:“谁再敢吵,这就是下场!”
这是一顿杀威棒,那人伤得不轻,奄奄一息地还不忘指着萧荀骂道:“鲜卑人的狗!”
谁知竟有人附和道:“对!不然为什么不打他?”
萧荀顿觉荒唐,一把扯住欲上前干架的李见,道:“有力气省省,水不够喝了,快睡吧。”
李见叹道:“从前做俘虏都是跟自己兄弟关在一起。现在这地方,你我两面受敌,真真憋屈。”
萧荀不理会他,靠在柱子上,头一低便睡了过去,不一会儿打起了呼噜。
不知睡到了何时,他忽然醒了过来,顷刻间便觉得有人在戳自己的腰,他一时警觉,忙扭过头去,却听一丝极其细微的声音钻进了耳朵里:“义兄,是我,继续装睡。”
萧荀听了她的话,继续低头装睡,只听肩膀旁边有轻微地裂帛之声,稍稍扭头看去,陡然间见了一丝寒芒,着实暗暗倒抽一口凉气。
这声音在夜里听着好大。
他漫不经心地抬起眼,四周扫了一圈,李见还在边上睡得正熟,隔壁几个祖氏子弟亦睡得东倒西歪,有人说梦话,有人打呼噜,营帐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