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段澜在附中后门的灯下分别——现如今那处已经遭到政府改造,再没有那样的小路,路灯也被连根拔走——段澜忽然抬起脸,十分执着幼稚地问他:
“如果有一天,我找不到你了,沿着铁轨向下走,会再见吗?”
那时李见珩说:“你不会找不到我的。”
于是他又不甘心地换了个问法:“如果找不到我呢,如果我消失了,你会沿着铁轨找我吗?”
原来他都记得。
涂画铁轨的人显然极其随便:两根主轨道并不平行,时而宽,时而窄,时而越过土坡,时而爬上墙壁,时而横穿人家的窗子……李见珩跟着它走,偶尔闭上眼睛,仿佛能跨过时空,看见他朝思暮想的那一个人,亦神色平静地走过他所走过的地方,留下这些指示。
这些“钥匙”。
他心里微微一跳,心想:这是什么意思……是你其实也想要见到我吗?
最后指引着他到了一处酒吧前。
若非房檐上挂着四个大而显眼的霓虹字母“cb”的招牌,就凭它门口那两只怒目圆睁的石狮子,和生锈的铁门,谁也看不出里头竟有这样的声色去处。
李见珩推门而入,穿过长廊,第二道木门外的“保安”抬头扫了他一眼,神色冷淡,没说什么,便放他进去。
今日的“a+”走的是清吧风格。
此时正是饭后时分,到了酒吧“上人”的时候,酒池里人不多不少,男女三三两两。吧台里有几个调酒师,正“丁零当啷”摇着碎冰块和柠檬片、薄荷叶。优雅坐在高脚凳上的女士穿露背长裙,身姿婀娜,露出漂亮的蝴蝶骨,正捡起一支飞镖,“咻”一下丢了出去。
这支飞镖落在李见珩脚边。
李见珩眼神微动,捡起飞镖,面不改色地走到女人身边,将飞镖随手搭在台上,并向调酒师要了一杯最简单的青柠鸡尾酒。
女人的眼睛很漂亮。她轻轻一挑眉,就活像一只小狐狸:“第一次来?”
李见珩扫了她一眼:“路过。”
她发出轻笑声:“这可是港城脾气最大……也最有名气的酒吧,你居然没听说过?”
李见珩垂下眼睛:“是吗?多大的脾气?”
女人耸了耸肩:“我也是听朋友说的。据说……老板是个美人,脾气不好,开店只是因为觉得寂寞,想多见见活人……”她轻轻拨弄面前莫吉托上的薄荷叶,“可话是这样说,老板却从来不出来见人,都由一个经理代为打理。‘a+’最惊喜的地方在于,如果老板今天高兴,才会开业;兴致格外好,就是high吧,这个灯球,”她指指头顶,“就亮起来,灯管舞、蹦迪、乐队,怎么尽兴怎么来。”
“可如果兴致一般——就好像今天——那就只喝酒,不出声,不能打扰他的清净。更惨的,如果某天他实在是不高兴,那就干脆不开业了……地头蛇都不敢惹的主,当然也不差这几天的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