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宽当即就叫了人去送信,转头又与谢珩禀报,然后犹豫了片刻,才说:“听说定国长公主就要被废了。”
谢珩应了一声,没有所说什么,只是依旧用左手拿起笔,细细临摹着自己从前的字迹。
曹宽捏了一把冷汗,又说:“陛下说要把定国长公主嫁给容殊明,让他们两个做一对庶人。”
手中笔锋一斜,谢珩正写的这个字写得尤其难看,又溅出去几滴极细极小的墨点,仿佛孩童在乱涂乱画。
他放下笔,淡淡问道:“什么时候?”
“这倒还没说起,听说太后死活不让皇帝废了长公主,这便先僵持下来了。”曹宽马上说,“世子不必心急,宫里哪还有闲心办那些事,眼见着叛军就要兵临城下了。”
谢珩紧紧皱起眉,看了曹宽一眼,曹宽这才惊觉自己说错话了。
定国长公主和谢珩的事纠缠不清,便是那般可以预料的险境之下也不肯跟着谢珩回范阳,谢珩还废了一只手,可见二人之间关系实在不是旁人能窥探一二的,他一个谢珩手下的侍从,哪有胆子说谢珩是心急了。
不过好在谢珩也没有责怪他什么。
谢珩重新低下头,把写废了的那张纸团成团,随意扔在了地上,又惊得一旁的曹宽惴惴不安,不知该不该去捡起来扔掉,谢珩做事一向有章法,便是不要的纸也是自己先行规整好,再让人来处理。
作者有话说:
这一段马上就要收尾了,真是写得我头风都犯了,头疼……
第52章
笔尖饱蘸着漆黑的墨汁,谢珩想再提起笔,却忽然使不上力气,这才记起来自己的右手不能用,这几日还不习惯,总是忘了这件事。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靠坐在了椅背上。
方才有那么一瞬,曹宽确实说中了他的心意,若是没说中,他便会纹丝不动,丝毫不放在心上。
容殊明是被他从叛军中救回来了,虽成了庶民,姜昀却到底没再要他的命,容殊明也根本不介意姜宝鸾以前的事,哪怕姜宝鸾是公主也好,庶人也好,这一切都顺理成章。
可是谢珩最怕的就是这顺理成章。
他怕他再回到京城时,姜宝鸾却已经成为了容殊明的妻子。
若是如此,还不如当时分别时就直接把她绑来,好过她成为别人妻子之后再去抢。
三年前她逃跑,一辈子不见面也就罢了,但如今见着了,他便怎么都不会让她轻易再逃开了。
他知道她厌恶他,可就算他要弥补,也要她先回到他身边,哪怕她恨他。
便这般想着,旋即谢珩又灵台澄澈起来,笑自己果然是关心则乱,心绪纷杂,反而不能明悟。
姜宝鸾怎么可能嫁给容殊明呢?
她那样机敏狡黠,不会不知道此时嫁给容殊明,无异于是要害死容殊明。
因为他一定会杀了容殊明的。
她好不容易才让他从叛军那里救回来的人,怎么舍得让容殊明被自己害了。
姜宝鸾永不会那样做。
她根本不会嫁给容殊明。
谢珩心上压着的那块石头,忽然便如一团云雾一般烟消云散。
他对曹宽道:“我明日一早便出发去找父亲,你安排几个心腹一同跟着,不需要很多人。”
他给谢道昇的信件虽连夜送去了吧但到底不放心,特别是有谢琮在旁挑唆,还有一事便是姜宝鸾,到时京城必定混乱,他要趁早找到她才行,远在范阳太过束手束脚。
曹宽刚刚应下,外头却传来一阵声音,是李夫人来了。
谢珩与曹宽在退思堂里面说话并不避着人,方才那句话李夫人亦有些听见了,只是并不很分明,上来便问:“你要找你父亲去?”
这事早晚要和李夫人说的,谢珩也没打算瞒她,于是只稍稍点了点头。
李夫人的眼泪一下子流下来,一时又看见了他那只右手,哭得泣不成声:“听母亲一句话,手已经成了这样了,如何再去那战场之上搏命,万一有个什么,你父亲有那许多儿子,可母亲只有你一个,你让母亲怎么活?”
当时谢珩回来,李夫人一看见他那只手便晕了过去,原本竟是说整只手都保不住,还是府上请着的一位名医接骨施针之后才勉强保下的,只是行动间到底不能如从前那般顺畅,莫说是舞刀弄枪,就算提笔也是勉强。
谢珩听了李夫人的话,虽不耐烦回答,却到底是母亲,只能道:“母亲不用担心,不会有什么事的,父亲那边只有谢琮,我不能放心。”
“你连字都写不了了,怎么还能提起剑?”李夫人说,“母亲同温姨娘争了半辈子,眼下也因为你冷了心肠了,他们要如何便随他们去,反正也少不了我们的,母亲只要你平平安安,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