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大英雄’回来了?”李壮阴阳怪气地嘲笑道,嘴里嚼着窝头,含糊不清,“听说差点喂了铁爪猿?啧啧,命挺硬啊!怎么没死成?”
孙猴更是跳下床,凑到杨恬面前,看着他后背被撕裂的衣衫和渗出的血迹,夸张地捏着鼻子:“啧啧啧,臭死了!一股子血腥味和野兽的骚臭味!离我们远点!别把晦气传过来!”他故意伸手去推杨恬受伤的后背。
杨恬身体猛地一晃,后背伤口被触碰,剧痛让他倒抽一口冷气,眼前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滚开!”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从杨恬喉咙里迸发出来。他猛地抬头,那双因为失血和疲惫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孙猴,眼神深处,是昨夜引气反噬时残存的凶戾和此刻被彻底点燃的疯狂!
那眼神,冰冷、暴戾、充满了不顾一切的毁灭欲!竟让孙猴这个惯于欺软怕硬的小人,心头猛地一悸,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脸上闪过一丝惊惧。
“你…你凶什么凶!”孙猴色厉内荏地叫嚷,却不敢再上前。
杨恬不再理会他们,拖着沉重的身体,默默走到墙角那堆散发着恶臭的脏衣服旁。王执事的惩罚言犹在耳——没饭吃,没水喝,还要跪在院子里反省。
但他没有去院子里。他靠着冰冷的石墙,缓缓滑坐在地。身体的每一寸都在叫嚣着疼痛和疲惫,后背的伤口如同火焰在灼烧,丹田那片虚空更像是一个无底洞,吞噬着他最后一丝精力。
黑暗和寂静再次包裹了他。石屋里只有李壮和孙猴啃窝头的吧唧声和粗重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李壮和孙猴的鼾声再次响起。
杨恬蜷缩在冰冷的墙角,饥饿感像无数小虫啃噬着胃壁,喉咙干得冒烟。后背的伤口在冰冷的地气刺激下,疼痛反而更加清晰。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但他眼底深处,那丝昨夜被引气反噬和今日生死危机点燃的、微弱却不肯熄灭的凶戾,却并未完全消失。
他挣扎着,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再次盘膝坐好。背靠着冰冷的石墙,闭上眼睛。
引气!他必须引气!哪怕再次经历那焚身炼狱般的痛苦!没有力量,在这吃人的地方,他迟早会像蝼蚁一样被碾死!被铁爪猿撕碎,或者被屠夫的鞭子抽死,结局都一样!
他摒弃脑海中所有的杂念——王执事的刻薄、李壮的拳头、孙猴的陷害、铁爪猿的利爪、屠夫的鞭影……所有的屈辱、恐惧和愤怒,都被他强行压下,化作一股近乎偏执的狠劲!
“意守丹田…神思澄澈…引气入体…如丝如缕…”
他回忆着那模糊的法诀,心神沉入一片黑暗死寂的丹田虚空。
依旧是死寂!空空荡荡,如同荒漠!经脉干涸龟裂,毫无生气!
一次,两次……他如同最虔诚也最笨拙的信徒,一遍遍尝试,一次次失败。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疲惫如同潮水,不断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识。
就在他心神即将再次被疲惫和绝望彻底吞噬的刹那——
怀中!那块紧贴着他胸口皮肤的温热石头,再次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这一次,不再是昨夜引气反噬时那种灼烫的爆发,也不是白天在铁爪猿利爪下那种蛮横的洪流,而是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温热感,如同冬日里呵出的一口暖气,透过衣衫,缓缓渗入他的胸口皮肤。
这股暖意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它如同拥有灵性的溪流,并未粗暴地冲撞,而是极其缓慢、极其轻柔地,顺着胸口附近的几条细小脉络,缓缓流淌,最终……竟极其自然地汇入了那片死寂的丹田虚空!
嗡……
一声只有杨恬自己能“听”到的、极其轻微的震鸣,在死寂的丹田深处响起。
那感觉,如同久旱龟裂的大地,终于迎来了一滴微不足道的甘霖!
虽然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那一丝极其细微的、实实在在的“气感”,却如同黑夜中的第一缕微光,瞬间刺破了杨恬心中无边的绝望!
成了?!
杨恬的心跳骤然加速!巨大的狂喜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他强压住激动,更加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丝微弱到极致的热流,按照引气法诀所述,极其缓慢地在丹田那片虚无中盘旋、凝聚。
这一次,没有焚身的剧痛!没有撕裂的恐惧!只有那一丝微弱却无比真实的温热,如同黑暗中摇曳的烛火,虽然微弱,却倔强地存在着!
就在这时,他怀中那块石头,又轻轻一震。这一次,似乎不仅仅是温热,更有一缕极其隐晦、难以察觉的……灰色气息?如同烟雾般,极其细微地混杂在那股温热之中,一同融入了丹田。
杨恬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丹田那丝微弱气感带来的震撼和狂喜中,并未察觉这缕气息的异常。
他一遍遍引导着那微乎其微的热流在丹田盘旋,每一次循环,都让那丝气感似乎壮大了一点点,虽然依旧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却顽强地燃烧着。
黑暗的石屋角落,蜷缩的少年背脊挺得笔直,尽管破烂的衣衫下伤口狰狞,尽管脸色苍白如纸,但他紧闭的眼皮下,那双眸子深处,却亮起了一点微弱却不肯熄灭的火光。
那是历经焚身之痛、生死之劫后,从深渊泥泞里,第一次真正抓住的——力量的火种。微弱,却真实不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