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呸!陈仲文你少在这装圣人!”王氏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从地上弹起来,头发散乱,状若疯癫,“当初是谁听见月息一分,眼睛都绿了?是谁天天盘算着拿了钱去府城买大宅子,再纳一房小妾?现在倒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刘氏也顾不上什么大家闺秀的体面了,尖叫着扑上去就和王氏撕扯起来:“你个扫把星!丧门神!都是你撺掇的!不然我家哪会遭此横祸!”
“你才是搅家精!吃里扒外的东西!”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哭声、骂声、撕打声混作一团。女人的尖叫,男人的怒吼,老太太的哀嚎,在东街上演了一出丢人现眼的滑稽戏。
旁边有个好心的路人看不下去,提醒了一句:“别打了,赶紧去报官啊!兴许还能追回来!”
陈仲文如梦初醒,也顾不得脸上的抓痕,一把拉起还在发愣的陈仲武,两人衣衫不整,跌跌撞撞地就往县衙跑去。
到了县衙,他们哆哆嗦嗦地跪在堂下,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堂上老爷听完,只是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眼皮都没抬一下。“又是这种江湖骗子,卷了钱早就跑到天边去了,上哪儿给你们找?你们连他真名实姓、籍贯何处都不知道,就凭这张破纸?”
老爷指了指他们手里那张所谓的“存单”,嘴角挂着一抹嗤笑,“这纸上的印泥都搓得掉色,一看就是萝卜刻的章,本官也爱莫能助,回去吧,自认倒霉。”
几百两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打了水漂,连个响儿都没听到。
那可是他们刮地三尺,变卖二房所有家当换来的钱,还有大房三房多年积攒的血汗,更有陈老太太压在箱底的棺材本!
一夜之间,所有对未来的美好幻想,尽数化为乌有的泡沫。
陈家人如同被抽了魂的行尸走肉,失魂落魄地往桃花村走。来时的路仿佛铺着金子,每一步都轻快有力。
回去的路却像是通往黄泉,双腿灌了铅似的沉重。
日头偏西,橘红色的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更显凄凉。
碰巧,他们迎面竟遇上了推着一辆独轮小车,准备去集市买些吃食的罗氏和平玉。
罗氏瞧见他们一行人双目无神、衣衫不整的样子,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哎呀,娘,大哥,三弟,你们这是怎么了?”她快步迎上前,语气里满是关切,“不是去庐州府取红利吗?这……这是遇上劫匪了?怎么一个个都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陈老太太等人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跟在罗氏身后的陈平川,从他娘的腿边探出个小脑袋,眨巴着一双乌溜溜、清澈见底的大眼睛,脸上挂着天真烂漫的笑容。
“奶奶,大伯,三叔,你们取到好多好多银子了吗?”
他歪着头,声音清脆又响亮,像山泉叮咚。
见众人不答,他又往前凑了凑,仰着小脸,用一种充满羡慕和崇拜的语气继续说道:
“是不是那个福运来的刘掌柜太客气,给的利息太多太多,像小山一样高,你们都高兴得走不动路啦?”
这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烧红的钢针,扎进了陈老太太的心窝。
她本就气血攻心,又急又怒,听了这“天真”的问话,只觉得喉头一甜,一股腥气直冲上来,眼前猛地一黑,世界彻底失去了声音和颜色。
“娘!”
“老太太!”
陈仲文和陈仲武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去扶,陈老太太那干瘦的身体却已像一截朽木,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人事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