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嚯地站起,指节紧攥发白,卫子夫眼波流转,不怒自威。
她字句无懈可击,做足了一个国母应有的仪态,明着为刘彻分忧,却也步步巩固卫家势力。
十多年的磨砺,那一颦一笑间,便是母仪天下。
“去病已自请驻守河西,不日便会出发,还望姨母保重。”他终是平静地开口,目光与我相接,转而肃然起身,拱手一揖,“瑶歌,保重。”
喉头有些哽咽,我垂眸道,“将军保重。”
何其可笑,我们两人的一辈子,却注定捆绑于刘彻的命格中,不死不休。
我仰头望着他挺拔的背影,白色衣袍卷着莫名的萧瑟,心头忽然紧紧揪住,这一步踏出,不知归期何处…
猛地站起,他已经消失在烛光中,卫子夫按下我的肩头,缓缓道,“李美人也该为陛下分忧。”
“诺。”
卫子夫啜了一口清茶,又道,“京兆都尉半月前动身前往代郡,协助大司农管制盐铁贩卖,路途遥远,边境凶险,不知可否安全回京。”
似是不经意,加重了安全二字。
李广利为何会在代郡?甘泉宫时李延年早已警告过他,莫要参与此事。
“他若回得来,便是身为人臣应尽的本分,若回不来,便也是为国捐躯,臣妾并不担心。”
她放下茶杯,“说的极是,你是个聪明的女子。”
“皇后娘娘谬赞。”我极力维持着谦恭和顺。
“麝香为后宫女子之忌,聪明人不该不明白。”她弯起嘴角,如同春树结了冰霜。
脑子里一阵嗡鸣,难道我私自服用麝香之事,业已败露?
“臣妾自会万分小心。”我小心翼翼地回答。
“伤害龙脉,亦是死罪。”她的笑容绽开,将我的伪饰点点剥去。
“那是自然。”我如坐针毡。
她忽然伸出手,轻轻捏起我的下颌,“本宫第一次见到陛下,也是在平阳府的歌宴上。”
“臣妾微贱,不能和娘娘相比。”我挣脱着,她却攥地更紧。
此刻我才看的清楚,她秋水般的眸子里,是同刘彻一样的深不见底。
“本宫当年又何尝不是微贱,但本宫明白,那些虚名都可以改变,唯有不知进退,谁也救不了。”她猛地松手,我身子倾在桌案上,浑身冷汗如流。
“多谢皇后娘娘教诲。”
从椒房殿出来时,已近傍晚,刚穿过回廊,便看到刘彻的身影大步入殿。
我颓然靠在柱子上,回味着卫子夫方才的话语,仍是心有余悸。
“玉华膏放在何处?”我一回到猗兰殿,便在案几下寻索着。
南陵赶忙帮着找寻,“美人您许久不用,应是仍在这里才对。”
整个猗兰殿被我翻了底朝天,那一瓶掺了兰麝香粉的玉华膏,不翼而飞。
“这段日子,内殿是何人打理?”我唤来外殿宫人。
他们皆是摇头,不做回答。
“都退下吧。”我烦闷地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