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句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看了看小如,最终还是问了出来:“王爷是先见的人,还是先救的张大人出来?”
“奴才当时并不在王爷身边,所以不太清楚。”阎进说得轻描淡写,我的心却微微一酸。如果是我想听到的答案,他就不会这么说了。
自从我们和好后,胤禩对她也十分冷淡,一个月最多也只去一次。从海南回来后,去的就更少了。胤禩宿在我这里的时候,她每晚在想什么?
“福晋,该您了。”阎进轻声提醒我。
我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他杀得片甲不留,面子上有些难看,不经意地将袖子一挥,白子黑子乱作一团。“哎呀,没法下了。”他看着我,笑而不答,忽然脸色一整,站起身来。
我回头一看,胤禩已走到身后,好笑地说:“和阎进下棋也要耍赖?”
我瞪他一眼,丫鬟们已经将午膳摆了上来。我早上吃得晚,又搁着心事,只略动了几筷子。
“胃口又不好?”
我摇摇头,把素心的事告诉了他,一边留意他的反应。
他搁下筷子,笑道:“既然你同意了,就让她去弘旺那里住一阵子。你先歇会儿,我去看看她。”
我的心一沉,那股酸意似乎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嘟嘟嘟”地蔓延开来,脸上却还带着一丝笑容,道:“要不今晚你就住那边,或者我去劝劝她,过几天就派人接她回来。”
“怎么忽然不高兴了?”他握住我的手,似乎有些不解。
我抽回手,撑住头,淡淡的说:“你去吧,我头痛,先歇着了。”最后几个字咬得尤其重。
他神色一动,捧住我的脸,认真地说:“我只去看看她,等你睡醒了我一定在这里。”
我忽然有些惭愧,为什么要跟素心这样计较呢,当年获悉她怀孕时,我也没有在胤禩面前说过什么。她是那么温顺的一个女人,而且,又是那么地不快乐。“没关系,我是真有点头痛,等我醒了,你可要帮我制胭脂膏子。”
“一定。”他待我上床后,为我拉上薄被,轻轻在额头上吻了一下,“我爱你。”
我拉住他的手,“你好好跟素心说话,她什么时候想回来都行。”
唉,我为什么会说这种话?越来越没有血性了,连郭络罗氏都不如。
不知睡了多久,朦胧间,似乎有人在我身上加被子,睁开眼睛,原来是小如。
她见我神色有些失望,轻轻地说:“您再睡会吧,现在起了风,多盖一些,免得着凉了。”
“王爷呢?”
“下午宫里有事,王爷说晚上陪您用晚膳。”她看着我的脸色,小心地说。
“让素问把玫瑰花瓣准备好,我等会要用。”我看着床沿上不断晃动的水晶草字璎络,声音波澜不惊。
外面的风声清晰可闻。
这是立秋以来的第一场大风,庭院间十分寂静,只有树叶被风卷起又轻轻飘落的声音。我披衣起身,站在廊下,久久凝视着湖中心的那弯叹息桥,忽然想起大学时看到的一幅画:佛罗伦萨的老桥下堆满风信子和银莲花,春天的阳光将大运河染成一片深蓝、一片碧绿,美仑美奂的色彩几乎让人窒息——还有那么美好的爱情作为背景。
“现在已经是秋天了。”我自嘲地想着,念起不知在哪里看过的一句诗:“暮霭笼罩着群山,黄昏的原野里,秋草黯淡。”然后静静回到房间。
素问正在往篮子里装花瓣,我让她们都出去,独自在屋里忙乎着。这是我从香奈尔的老师傅那里学来的办法,用小石臼把玫瑰花瓣捣成原浆,用绡纱过滤取汁,把当年的蚕丝剪成胭脂缸口大小,放进浆汁中浸泡,取出凉干再曝晒几天,放入妆盒内,用时只需以清水稍沁即可。
我往窗外看了一眼,阳光若隐若现,今天可能晒不成了。
不要紧,它本来就缺一样东西,制成了也不好看。
我端起银盆走出屋外,把殷红的花汁倒在荼靡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