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叹了口气,缓缓靠过去,偎在他怀里,一个一个地掰着他的手指,“她去了准噶尔就不会这么自由,这孩子也吃了不少苦,难得她现在高兴,就由着她好了。反正只要她答应出嫁,谁也不会在意她干什么的。”
他看我一眼,闭上了嘴,估计又在心里说“慈母多败儿”。
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我只有这一个女儿,我希望她快乐幸福。
这天,我正在枕霞阁纳凉,一个丫鬟来说雍王府的扬泰少爷来了。我将书合上,让丫鬟请他过来。
一年没见,他憔悴了不少,但是仍然美得惊人。我对他没什么好感,见他不说话,便也没有说话。扬泰犹豫了好一会,终于开口问道:“廉王妃,玫瑰在家吗?”
我淡淡地说:“她最近一直住在小行宫。”
他顿了一会,“听说策零王子也经常去那里。”
我反问他:“你是亲眼所见还是道听途说?”
他脸上有难掩的痛苦之色,思量了许久,道:“我去看过她几次,但她不愿见我。”
不知为何,我突然心情大好。难怪玫瑰要这样下狠注赌,能让两个英俊的男人痛苦,她真有本事。一个新欢,一个旧爱,全部为她神魂颠倒,不久后嫁给新欢的爹。人生如戏,她演得最好。
“我知道玫瑰恨我,不想见我,但是她也要为自己的名誉着想,毕竟以后她就是策零王子的母后了。”扬泰还在他狭小的爱恨中纠缠。他不知道,玫瑰现在的天地比他想象得要广阔得多。
我有些厌烦,“最少她现在很快乐,那就够了。而且,你不要忘了,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嗬,玫瑰若是知道我这么说,一定会感激不已。
美狄亚说,我们女人没有别的本事,但是对付那些背叛我们的男人,却是无比地精明厉害。她说的真好。
扬泰捂住脸,一串晶莹的泪珠顺着他的指缝滴了下来,美丽伤感如油画。我心一软,安慰他:“你好好待你的夫人,不要惹你姐姐姐夫生气。你和玫瑰的缘分已经结束了,还是好好珍惜身边的人。”
他脸上有怨恨之色,冷冷地说:“她还没出嫁呢,我们的缘分也没有到头。我已经错过一次,不会再错第二次。”
我挑眉,为他无谓的勇气,但还是忍不住打击他:“你认为你比策妄阿拉布坦厉害?”
他愣在那里,良久良久,忽然低声说道:“如果当时我能象廉王爷就好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抚眉叹气。这些孩子,没一个让人省心的。胤禛和那拉氏现在想必也后悔不迭,大半个京城都知道那画像是怎么回事。他们那么好面子,却没料到玫瑰暗地里让雍王府丢了这么大个人。
活脱脱翻版的《美狄亚》。
唉,巧合,一定是巧合。
扬泰拿出一个小盒子,请我转交给玫瑰,他说里面是“齐女”。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坚定地要他把盒子拿回去,“玫瑰现在不一定想要这个‘齐女’,而且我也不允许你们私相授受,我是她的额娘,我必须保护她。”
他毫不理睬,把盒子留在桌上,转身离去。我打开盒子,是一只用白玉雕成的知了,静静地伏在碧绿色的盒中,象一朵秋日的残花。我看了一会,大力将它丢进湖中。
此夕欢
去小行宫的那天十分炎热,我在马车里颠簸了一身汗,下车后,经过罩楼时,猛地看见镜湖的那一望无际的碧波,不由停下了脚步。
我顿了一顿,在揽月亭坐下,让小如去把玫瑰叫来。
凉亭四周种满了荼靡和紫藤,香气扑鼻,蜜蜂蝴蝶翩翩起舞,忙个不停。淡淡的花香萦绕鼻端,和着这蓝天碧波,令人欣然忘忧。
远远传来玫瑰的声音:“额娘、额娘……”凝神看去,只见湖中心有两个小黑点,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我撑住头,总算体会到了胤禩的心情。他们实在太会享受生活,由着我们这些大人愁白了头,自己却毫不关心,只躲在这么个神仙洞府寻欢作乐。
我抑住怒气,扬声喊道:“我在正殿等你们。”
是你们,不是你。
但是只有策零一个人来见我。我请他坐下,静静地等待着。他单膝下跪,直视着我的眼睛,语气中的尊敬恰到好处:“拜见伯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