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鞭一扬刷地落下健马长嘶一声放蹄急奔而去。
过了瓜州天地便是一片苍茫这条路虽是通往敦煌的大道但此刻亦是漫无人迹就连一串急遽的马蹄声也似乎划不破大地的寂静。
胡天麟放眼四顾触目俱是黄沙心中不觉顿生怡然之感丝鞭扬处策马更急片刻之间便已到了塞上数千里内最最有名的“一人村”、“甜水井”。
数十里黄砂之中只有这“甜水井”有水可饮数十里无人地里只有这“一人村”有人水虽不甜人也仅是孤身——一个敦煌府派作供给旗人食水清淘水井放哨警戒土匪的乡民——但胡天麟自漫天黄砂中见到那一幢孤零的屋影与黄昏的灯光后心中的怆然孤寂之感却不禁为之减去几分。
他一提绳仰天长啸一声灯光已在眼前在这凄冷寂寞之地这一点灯火看来竟是那般安祥而柔和。
但是他目光转处却赫然见到在这安祥而柔和的蒙蒙光影下竟赫然有着十数具身零乱而丑恶地倒卧在四辆空空的镖车间一柄金黄色的镖旗自镖车旁斜挂下来无力地在风沙中舒卷着似乎也在为方才所生的凄惨恐怖之事叹息、颤栗。
胡天麟心头一寒飞身下马目光一扫颤声道:“果然又是情人箭……”
灯光已不再安祥而柔和而变的有如鬼火般凄寒可怖。
胡天麟缓缓移目望去一个精悍的短衣汉子四肢卷曲心上两箭一个虬须劲装大汉一手斜挂着镖车身躯还末完全倒下一柄雪亮长刀跌在足边心中并插两箭胡天麟暗叹忖道:“西北快刀宋海萍……唉武林中又弱一人!”
目光望将过去在那古老的“甜水井”一具身双手捧心紧握的双拳中各各露出三分箭双足痉挛脚畔却赫然压着一方鲜红的拜帖。
胡天麟双眉微剔一步跨过两具身弯下腰去拾起了这“死神之帖”帖上骷髅的惨碧眼眶使得这豪气干云的侠士也不禁心生寒意喃喃道:“死……”
死字方自出口地上的身突地双掌齐翻一红一黑两枝短箭就像是一双漫舞而来的情人一样无声无息插入了胡天麟的心。
※※※
秋色未深杭州城外一溪宛然忽尔穷塞忽而开朗沙明水净岸远林平山岫含烟清光滴露两岸桑竹遍野水上渔歌相闻三五茅舍人家七八小舟来往点缀着这梦一般的西溪风光。
乃一声树荫下穿出一条乌蓬浅舟摇船的是一个褐衣短的拙壮汉子船却傲然卓立着一个锦衣佩剑的弱冠少年。
溪上清风吹起了他浅蓝罗衫的衣袂却吹不敬他眉宇问含蕴的重忧他深沉而明亮的目光出神地凝注着岸上的红叶于是连红叶也禁不住他这利剑般锐利的目光颤抖着垂下了头。
清风吹过溪上婉约传来一阵清歌:
“水净沙明轻烟小岫西溪一带清光芦花深处中有雁儿藏舟过风摇苇动雁儿惊起飞向何方?”歌声飘渺间对面缓缓汤来一只渔舟。
摇船的汉子精神一振引吭喊道:“杜……杜鹃你……你又在唱……唱什么?”
短短八个字他已说得满头大汗。
渔舟上一个青衣乌的明艳少女银铃般娇笑一声摇着橹娇笑道:“我在唱小结巴共采茶……”忽然瞥见锦衣少年的两道眼神面颊一红垂下头去。
渔船头盘膝坐着一个衣大竺面容清瞿的渔翁手结渔网微微一笑道:“好没规矩的丫头看到展公子也不请安问好。”
青衣少女仍然低垂着头轻轻道:“展公子您好。”秋波一抬面颊更红如枫叶。
衣渔翁哈哈一笑道:“展公子可是又要到“武士堂”去喝茶么?今日不是月圆日那里的人定必不少。”
锦衣少年展颜一笑两舟已交错而过那渔翁犹在高声笑道:“稍等若有鲜鱼我叫鹃儿送两尾去给公子下酒。”
水急船轻轻舟瞬间便已摇入芦花深处只见根根苇荻高达数丈小舟擦过舟上人纵然仰而望犹望不到巅。
远处又飘来那青衣少女“杜鹃”的曼声清歌:
“……溪流宛转曲折绝妙寻幽探胜情思九回肠便化个雁儿又何妨?”风摇雁飞沙沙之声起于丛苇与歌声相和更形成一片天籁。
锦衣少年却仍面寒如水摇船的汉子似乎想说什么但见到他的面色只得默不作声船橹一摇轻舟便已汤入芦花最盛之处浅堵皑皑一望如云再深去不但见不到水便连芦荻也看不到了四面俱是密密的竹篱篱中人都瘦如黄菊。
摇船的汉子忽然用力一浆冲开水面放眼望去只见这一片芦荻中竟有两座小小楼台临风婀娜经秋萧瑟溪水之东秋水蒹葭间的小小楼台正是名满天下的“秋雪庵”门前一匾横额题着“两浙词人祠”五个擘窠大字。
溪水之西是一座小小竹楼楼头一区横额写的却是“江南武士堂”笔力刚健龙飞凤舞。
这“江南武士堂”虽是酒楼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