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逢春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
将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余逢春一边换鞋,一边将胡乱系上的扣子重新解开系好,手指若有若无地点过锁骨上的牙印,与镜子里的余柯对上眼神。
“……我去哪里,跟你有什么关系?”
余柯不语,与余逢春对视片刻,尔后收回目光,等着余逢春整理好衣服,他才重新开口。
“昨夜父亲问我了。”
“问你什么?”
余逢春回过身,靠坐在小柜上,小腿交叠在一起,露出一截白皙的脚踝。
他的姿势很放松,全然不在意自己身上的暧昧痕迹。
像个放荡的——
余柯眼睛微微眯起,脑子里翻涌着无数下流念头,音色却十分自然。
“他听说了前几天的事,问我为什么。”
“那你是怎么说的?”
“随便找了个借口糊弄过去,”余柯笑得温柔,语气中藏着委屈,“之后连忙往家里赶,结果回来以后才发现,大哥出去找乐子了。”
明明应该是兄弟之间戏谑揶揄的玩笑话,可从余柯嘴里说出来,就多了几分不清不楚的意思。
余逢春困得很,勉强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
“为了我撒谎,太难得了。”
他感叹道:“他们一直觉得我不争气,找回你以后跟捡了座金山似的,谁能想到金山也会撒谎。”
余柯神色微变,似乎没料到余逢春会这么说。
没错,余柯不是在余家长大,是几年前余家才找回来的。
当年,余家还未发家,余夫人只是小城里的一个卖水果的小摊贩,怀了双胞胎,但营养不良,加之很少产检,所以生产的时候才发现双胞胎中的一个已经死了。
家中没钱,死一个说不定不是坏事,于是没多过问,交给了医院处理,连那个死婴的面都没见过。
后来余逢春他那个便宜爹撞了狗屎运,踩到风尖上,上了天,发家了。
有钱以后,他才跟开了慧眼一样发现自己唯一的儿子如此不顶用,急得又打又骂,想再生一个。
也正是在这时候,余柯找上了门。
原来当年,余母产下的两个婴儿都是活的,是医院收了昧心钱,把余柯卖给了一对家中无子的夫妻,等余柯长大了,国家人口普查越来越严,眼看着秘密快瞒不住了,那对夫妻便对他说了实话。
骤然发现自己多了个儿子,被人家教得温和知礼,上了重点大学,还刚刚好就是与自家公司发展道路一致的专业。
余父只觉捡了个宝,高兴得合不拢嘴。
而余母,从发家以后便一个劲地想把自己前半辈子受的委屈弥补回来,并不怎么关注余逢春,只在余父不满意的时候责骂他几句。
一见自己的另一个孩子竟有成才的潜质,当即把余逢春抛到一边,当自己只有余柯一个孩子。
而余柯也确实没有辜负这对夫妻的希望,一直走在他们设想的道路上。
和他一对比,余逢春更像一滩烂泥。
不上进、不勤勉,对父母不尊重,对弟弟不疼爱,甚至从没发挥过自己仅剩的传宗接代的用处,跑去玩男人——
他死了,全家好像甩掉了一个又沉又没用的包袱,浑身轻松,眼泪都没流几滴,就高高兴兴地奔赴下一程。
现在,死而复生的亡灵站在家中客厅,感叹余柯居然会撒谎。
余柯沉默片刻,明白了什么,张嘴欲言:“大哥,我知道你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