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管那么多!”她突然攥紧儿子的手,腕间翡翠镯子撞出清脆声响,“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孩子了,谁也不能伤害你!走,跟娘回家!”
可当她用力拖拽时,程牧昀却如生根般纹丝不动。
“娘,我不能走。”程牧昀反手握住母亲冰凉的手指,“北平和南京的消息传过来之前,我必须是被关押的状态。”
他垂眸避开程夫人含泪的双眼,喉结艰难地滚动,“否则周旻海会借题发挥,说爹包庇徇私,到时候整个东州军都会成为众矢之的。”
程夫人感觉浑身的力气被瞬间抽离,踉跄着扶住铁栏。
儿子单薄的脊背在昏暗的光线下佝偻如弓,那些她看不见的伤口,此刻却化作千万根倒刺,密密麻麻扎进她的心脏。
她颤抖着抬起手,想抚平他皱起的眉峰,指尖却悬在半空,最终无力地垂落。
“牧昀,你到底在干什么啊?为什么你爹那么生气?”
程牧昀蠕动着嘴角,“娘,我不能说。”
程夫人的声音陡然提高,连带着身体都在颤抖,“牧昀,就此收手好不好?娘不求你有什么大作为,也不想你爹做什么督军,更不要什么督军夫人的名头,我只想我们一家四口都安安稳稳地活着。”
程牧昀深深皱眉,手握成拳头。
他深吸一口气,“娘,生在这个时代,每个人都有义务尽一份力,尤其是我这样从小就享受着别人的供养的人,更不应该抛弃肩上的责任。”
程夫人的膝盖猛地发软,若不是黎叔眼疾手快扶住她颤抖的手肘,几乎要瘫倒在潮湿的石板上。
程牧昀苍白的面容与记忆中另一个身影骤然重叠。
两年前的那个清晨,程牧川也是这样挺直脊背,将配枪别在腰间时,眼神里同样燃着决绝的火。
那时她扯着儿子的袖口苦苦哀求,换来的却是程裕光拍案而起的怒斥:“男人的事,你别插手!”
喉间泛起铁锈般的腥甜,程夫人死死咬住下唇。
如今站在眼前的小儿子,连说话时抿起嘴角的弧度都与兄长如出一辙。
恍惚间,那具焦黑蜷曲的尸体又浮现在眼前。
当时她扑在辨认不出面目的遗体上,指甲抠进碳化的皮肉,满心只想着要把儿子的魂魄从地狱拽回来。
“娘?”程牧昀沙哑的呼唤刺破回忆。
程夫人望着儿子后颈新换的绷带,忽然想起程牧川下葬那日,她亲手为他整理遗容,却连一块完整的皮肤都找不到。
泪水终于冲破防线,顺着布满细纹的脸颊滚滚而落:“娘这一辈子,再也经不起。。。。。。”
话音被哽咽绞碎,她颤抖着将脸埋进儿子肩头,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此刻的程牧昀又是这种神情。
对程夫人来说,就像是死神的召唤一样。
程夫人用力地抓住程牧昀的手腕,语气急促又充满怒火,“我不管什么责任不责任,没有哪个当娘的能忍受失去三个孩子的痛苦。”
程夫人的眼睛霎时间变得充血通红,“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再失去你了!你知不知道?”
程牧昀粗糙的大手包裹住程夫人手,轻轻握住,“我知道,我懂,娘,我会小心的!”
程夫人猛地挣脱开,“我不要你小心,我要你停手!程牧昀,你到底在想什么?难道你想灼华变成寡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