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士在侧,文武肃立,龙椅上却坐着别人,而想象中提剑登基得偿所愿的自己却已是素衣囚身。
当他在殿中站定,他抬起头,目视着龙椅上那张年轻的面容。
嗯,和自己那个该死的兄长有几分相像,气质也同样让人讨厌。
新帝也在看着殿中的人,这就是那个让江南成为社稷之患,更是父皇心头之痛的人吗?
这就是那个在暗中谋害了昭文太子,用亲侄子的尸首铺就自己登基之路的野心家吗?
“大胆逆贼!既见陛下为何不跪?”
朝堂上,从来不缺乏敢于在关键时刻压上筹码的赌徒。
一位言官,当即“挺身而出”怒斥逆王!
越王缓缓回头,平静地扫了他一眼。
眼神之中,尽是淡漠,就如同高高在上的龙裔,不带一丝感情地俯瞰着地上跳动的蝼蚁。
“本王既是叛逆,又为何要跪?”
那言官张了张嘴,心知自己这辈子的功名成就便在此一举,不由在心头大喊着:死脑子,你快想啊,怎么应对啊!
但他还没想出个名堂,立刻便有另一人冷喝道:“如此说来,你承认你是叛逆了?”
而这一句,才是洞彻皇帝心思的真正一击。
越王眯起眼,看了一眼此人,而后目光缓缓在殿中扫过。
在他的目光之下,有人胆战心惊地低头躲闪,有人毫不退让地对视,有人摄于气场不敢直视。
最终,他的目光停留在一个年轻得有些突兀的面孔上。
他看向对方时,对方也在看着他。
当他看着对方脸上那几乎从来不变的从容,与嘴角那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时,自打站在此间便觉睥睨众臣的越王爷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颤。
他好像回到了回沙岛上风云突变的那一刻;
好像记起了杭州城外船舱中让他心惊肉跳的谈判拉锯;
又好像终于回想起了中京城郊,对方那最后的警告。
他深吸一口气,缓慢却清晰地开口道:“这皇位,本来早该是本王的,本王只是想拿回来,有何不可?叛逆?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
而随着他在朝堂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和史官的笔,公然说出这一句话,他的篡逆之行,便再也无可辩驳。
天下任何人,想要拿他的结局做文章,都将不再有任何的说服力。
因为越王已经亲口承认了是他早就对皇位有了觊觎之心,而非是被新帝逼迫不得已而自保。
旋即,朝堂上便接连响起斥责之声,众人纷纷开口怒斥,而越王昂然而立,双目微闭,不屑一顾。
这样的态度,又激发了更多的人跟着开口。
一片嘈杂声中,越王忽地一声冷喝,“皇甫靖,你将本王带上殿来,是想看本王如何被你的走狗们羞辱的吗?”
“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本王悉听尊便,身为皇族,自有体面,你不怕列祖列宗在天有灵,入梦啐你一脸吗?”
这话一出,殿中登时一片死寂。
没有一个人,敢在这时候开口,甚至绝大多数人都不敢抬头,不敢去看陛下此时的面色。
新帝冷冷道:“你身为朕的皇叔,不思为社稷守封地,造福一方,反倒包藏祸心,图谋篡位,凭你也配提列祖列宗?”
郭相看了看火候,迈步出列,沉声道:“陛下,越王叛乱之事,铁证如山,且到殿前,依旧冥顽不灵,人神所共愤,臣请夺其王爵,贬为庶人,而后与其党羽一道,交大理寺刑部百骑司三司公审,明定其罪,昭告天下,彻底扫荡叛逆,以震慑逆臣之心,彰显朝廷法度!”
他这一开口,殿上群臣,不论派系,不分立场,几乎所有人,齐齐开口,“臣等附议!”
整齐而响亮声音,如同越王棺材合上的响声。
而新帝平静说出的那一声【准奏】,则是棺材板上钉上的最后一颗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