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够了。”
水漫过了瓮中米,烛光下荡着清凌凌的光。
张嫣投入二分犀池子草,封了瓮。拍了拍道,“到明儿早上,就可以继续做粉了。”
月光下,景娘的眼睛闪闪发亮,又是稀奇,又是欢喜。女子爱俏,乃是天性。纵是天生喑哑,古往今来,也没有一个女人不对妆容粉饰有着极大的兴趣,景娘自然也不例外。
“怎么?”张嫣翘唇一笑,“景娘姐姐不信我?”
景娘忙摇摇头,怕她难过。
“明个儿你见了就知了。”张嫣也不在意,微微仰起下颔,粲亮的眼中有些小小的自得,“不是我夸耀,你们用的那些粉我都不爱,待明儿制出了,景娘姐姐要喜欢我也送你点儿?”
饶是景娘心灵手巧,也猜不到张嫣说的你们用的脂粉我都不爱,指的是这个时代脂粉她都看不上眼,只以为是张嫣出身富贵不肯用市井糙粉,事实上,她觑着张嫣小小的个儿,实在有些半信半疑,不过——
她抿嘴笑笑,安慰自己,人家出身富贵,也许真的见多识广来着?便是真的糟了,也不过当陪小女孩玩了一个晚上的游戏。
堂上,
“孙叔通行事诡诈,这话说的更不着道理。”唐秉哼了一声,略微不屑。
“先生,”刘盈声音略带了不悦,“孙先生为太子太傅,才学渊博,教我良多,又为大汉制定礼仪宗法,是社稷臣。先生不该失了敬意。”
唐秉看了他一会儿,忽而哈哈大笑,拍案道,“好,好,”
“我倒没有料到,孙叔通居然能教出你这样一个弟子。”他语调甚奇,却又掩不住欣慰,“不过这样也好。——太子不信么?”唐秉意味深长,举手道,“请继续。”
刘盈心中清明,落子如飞,当黑子吃掉唐秉一大片白棋的时候,他拱手笑道,“承先生让。”
唐秉微笑,“是要相让。”
刘盈愕然再看,却见提掉一片白子之后,盘上形势又变,黑子形势并未变明朗,反而隐隐被压制。
“太子可知,棋之一道,虽为小节,”唐秉悠然道,“却能让人学着戒去浮躁,目光洞远。——而这些,都是为储君该习的事物。”
刘盈这才知晓唐秉正在借棋点化于己,越发肃然。
“白日里玩的疯,弄得头发也脏了。”灶下,张嫣解开一头青丝,映衬着炉火回头笑道,“景娘姐姐再给我拿两个鸡蛋可好?”
景娘也不问她要来做什么,回头从鸡窝子里淘了两个来递给她,尚余着丝热。张嫣洗干净了,小心的磕在陶缶中,只沥下来蛋清,“余的黄,再加两个蛋,待会还可以做糖心蛋当夜宵。”
景娘无言的看着她。
灶上水温了,倾入铜盆之中,掺入适才的淘米水,将青丝沥洗干净,用蛋清抹了头发,再用清水清过,张嫣用巾子将头发包起,笑眯眯道,“果然舒爽多了。”
“若太子他日得继君位,太子认为,你遵行的治国之道该是什么?”
刘盈将棋子擒在腮边思考,他的心思已经不再放在棋盘之上,良久,他为难道,“父皇春秋尚盛,我还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我少时遭遇战乱,见惯民生困苦,我并不强求治国之道,只盼能让百姓渐渐富足安乐,不再受战乱之苦。”
“这就够了。”唐秉扣反棋盘,起身道,“天色已经不早,太子回去歇息吧。明日,明日老儿会告诉你我的答案。”
刘盈踏出堂来,望向东厢,见二楼厢房中一片寂静,烛火熄灭,猜到张嫣定是忍不住寂寞自个儿溜出来了。于是提了灯笼行走在院落中,忽听得南边厨下传来少女娇憨的声音,“嗯,待水微滚了,就加些苦酒(醋),等水开了,再打个蛋慢慢放进去就好,小心不要把蛋黄弄破了。”
“嗯,嗯,等等将刚用剩的蛋黄也放进去。看起来像不像双簧蛋?”
他踏进厨房,见圆头灶后,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屏声敛气,专心致志的打蛋。灶上置着陶釜,釜下禾材噼里啪啦的烧着,不由好奇问道,“你们在做什么呢?”
“啊,”张嫣抬起头,笑弯了眉眼,“我再教景娘姐姐做糖心蛋哦?等做好了,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