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心虚的罪恶感使我抬不起头,我简单地梳洗一番,坐在她对面,一边拿起一只牛肉包,一边直愣愣地盯着她,企图从她眼睛里瞧出些破绽。嘲讽也好,尴尬也罢,知道或是不知道,眼下我只需一个答案定心,却不知如何自然地询问能不着痕迹。我想我这辈子都没有这么讨厌“猜疑”两个字过。
“怎么这么看我,感动?”她勾着嘴角也啃了一口牛肉包,吃相让人觉得很有滋味,我说的是牛肉包很有滋味。“哼,楚盼娘,我早就听说你吃的早饭都需人家送上门,还需是有肉的,果然如此。”
“你知道得太多了吧=_=……”我明白她指的是那个闷骚八尺男,原来堂堂白水寨大寨主也会有这么八卦的时候,让人跌破眼镜。
“你以为你的事还是什么秘密?本寨主耳力过人,寨子里遛一圈什么消息听不到?都说你跟那个吴易行之间有暧昧,成亲都是不远的事了。”
“擦,谣言。”果然是群不靠谱的,成亲都来了,老娘只是吃了他几回早饭而已。“当家,我觉得你有必要提升一下咱寨子寨众的文化素质,谣言止于智者,叫他们多读读书,别一天到晚嚼舌根子,无中生有。”
“无中生有?”她吃完一个牛肉包就开始剥茶叶蛋,嘴上却不停,继续道:“我只知空穴不来风,你跟那男人真能什么都没有?我看他是对你有意思。”
“我们能有什么,吃他早饭罢了,就像我现在吃你的早饭,难不成你也对我有意思?”
我想对于我跟那个八尺男的事,有必要向她好好澄清。以前吧,别人说也就罢了,我总相信身正不怕影子斜,大不了说我贪嘴贪小便宜呗。哪曾想竟被说成是要成亲了,啊呸!这叫我怎么做人。若说我真对八尺男有兴趣,刚才做梦也不能是不靠谱地嫁给眼前这位,该是嫁给他了。由此,我郑重判断,八尺男不是我生命里对的那个人,当然,眼前这位也不一定是。
“这可不一样。你吃我的早饭,是因为昨晚你跟我睡了。那你跟他……”她邪笑着道,嘴皮子好生不纯洁。
“靠!反正是没有没有没有的事,你爱信不信。”我开始吃煎饺,她笑笑,也将筷子伸到那盘煎饺里。
我们就这样不发一语地吃,比谁吃得多似的暗暗较劲,嘴里的还没嚼完,又夹起一个往里塞,险些噎死。两三分钟的功夫,二十几只煎饺被我们瓜分得一干二净,我撑得不行,只得认输地趴在桌上休息,她则是没事人一般继续吃,吃的是个头小巧的咸菜酥饼,五六口消灭一个,不紧不慢。
“啊……当家,你的胃长在别的空间里么?”我满眼钦佩地望她,是打从心底里的服了,服了她的胃口。
她挑眉,朝我伸手。
“帕子。”
我翻个白眼,从兜里拿出比眼白更白的丝帕,递给她。这条帕子是从夜华楼拿出来的,上面有精美的提花,当时楼里进了批丝帕,楼里的姑娘喜欢色彩鲜艳的,这条素白的就被嫌弃地剩下无人认领,归我了。
她擦了擦嘴,将油腻留在漂亮的帕子上,让我心疼得滴血。她毫不在意地问:“楚盼娘,你会做饭么?”
我对她问的问题表示不解,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是问我光做饭呢,还是说要做饭做菜?还有,要怎么个程度才到达她眼里会做饭的标准?
她见我不答,补充道:“你看起来像很会做饭的人。”
“是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嘴角一抽,她怎么就觉得我很会做饭:“我是梳头的,没当过厨子。”
“哦。”她颇为遗憾地啃着酥饼,我猛然意识到原来这女人是个吃货。
“呐,其实我会做一些甜点,不过会的不多,你别嫌弃。”在加拿大的时候,我与几个女生合租,因为快餐油腻长肉,中餐昂贵又不正宗,因此常是买了食材一群女生在家煮。因为都是来自中国各地,所以常吃到不同地方的口味。有个广东来的姑娘,家里是开茶餐厅的,饭后点心基本她包办,因此遇到简单容易的,我也学了几个。
她翘起唇角,喜上眉梢,朝我点点头,道:“很好,楚盼娘,回去我要你做给我吃。”
我十分乐意看到她这副吃货喜悦的表情,顺着她的话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三天。”她道:“三天后我去夜华楼偷箜篌精,然后立刻回寨。我要看看柳芸浅没有了摇钱的台柱,还有什么本事在我面前叫嚣。”
我想起了柳芸浅那日的落寞与哀伤,想起她对我说:“她不会爱任何人,就算是你我。”我同情她,也许她还爱着常问夏,这就是我同情她的原因。爱她,却还是离开了她,离开了她,却还是爱她。我好奇她们的故事,如何相遇,如何相许,如何放手,如何支离破碎,却始终不敢问出口。
“你喜欢过她么?柳芸浅。”我选了最为直白又容易,却是极其讨人厌的问题。
她果不其然地皱起眉头,伸出三根手指,道:“第三个人,你问我喜不喜欢的第三个人。”
我记得,一个是张铃儿,一个是刘卿颜。
“那你说不说。我指的是那种爱来爱去的喜欢。”我追问。
她叹了口气,看着我道:“也许喜欢过吧,但不是你嘴里爱来爱去的喜欢。她曾经是个很有魅力的女子,可惜她喜欢女人又喜欢男人,还背叛了我。”
“其实你又不爱她,干嘛还要她死心塌地跟着你?”我小声吐槽。
常问夏眨眨眼,道:“所以知道她跟那个小白脸偷情的时候,我没杀了这对狗男女,还建了窑子给他们经营。你见过比我更大度的人么?”
“……”
☆、25吃人
我与常问夏在城里住了三日……
头一日,窝在客栈里看书,楼下书摊儿买的,十文一本。我看的是《笑佛录》,讲一个和尚在山下遇到的各种有趣见闻,二得不得了,总之就是一笑话集,为此常问夏还说我没档次,看的书跟人一德行。其实我很好笑么?呸!本姑娘很严肃正经的好伐?
她看的是《山外山传》,一套五本,厚得吓人,据说这套是正史,可信度未知。我对这些皇家的事儿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常问夏却有心思看,也不知脑子里怎么想的。她从上午看到晚上,一本接一本,看完了,又是两个字总结——真假。
第二天,我们就不再看书了,她嫌假,我嫌闷,于是出去逛街散心。白天游湖吃饭,晚上赏月吃饭,反正一天吃了好几顿饭。回来路上路过个超大的米粮铺子,出于某种心思,我向老板借了大秤杆称体重,竟活生生重了一斤,虽只是一斤,但是,是从99斤升为1oo斤,这心里压力该有多大。我恨恨地向常问夏投诉,她一耸肩,说:“我又没逼你吃,你可以不吃啊。再说你这个子,有个百来斤的也不嫌多吧。”虽然她话说得挺中听,但罪恶感依旧盘旋在我的脑海无法退散。于是夜宵,我只看着她吃,她被人看着吃饭倒是没有一点心理负担,依旧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