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停住脚步的同时,头顶的脚步声也停下了。
对方大概察觉到楼下有人,好半天没再发出声响。等江湖小心翼翼探出脑袋朝上看的时候,一张脸恰好出现在头顶上方。
是个穿着病号服的光头女人,正面无表情地低头註视着她。
是个病人,江湖只好硬着头皮继续盯着她看。
两人就这样默默相互註视了好几秒,女人便把脑袋缩了回去,啪嗒啪嗒迅速又朝下走了一层,脚步声在三楼病区的方向消失渐远。
这个病人半夜独自从顶楼跑下来是什么情况?
江湖突然想起在之前闲聊中,楚一提到过的一个光头女病人,好像还是个小明星。可她对娱乐圈的知识几乎为零,只是稍有些短暂的迷惑,便继续朝院长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没上锁,江湖轻轻敲了两下,裏头没有发出一丁点声响。
她径直推门进屋,办公室是个小套间,简约整洁,并没有开灯,幽暗的空间裏只有办公桌旁一只打印机持续闪烁着同频率的绿色光点。
套间裏面的卧室也没有人,床铺平整,看来贾院长今晚忙得还没顾得上休息。
贾院长本人不知去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这倒也省了和他交涉以及讨价还价的时间,江湖决定先自行翻找病人檔案。
环顾四周,直觉聚集在正对床的那面墻壁之上,明明是一片还算宽敞的区域,墻边却没有放置任何家具墻面上也没有任何装饰,于是她走过去轻轻敲了敲,墻壁很薄,裏面竟然是空的。
没花太多功夫,江湖就在外面的书柜裏找到了暗室的开关,果然那面墻是由一扇连接门伪装的,只因为卧室光线昏暗所以才不太容易被发现。迅速进入暗室,裏面倒没有什么令人咋舌的东西,眼前只是一大排病人檔案。
贾院长为什么要把病历檔案藏起来?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所以,一定有蹊跷。
胡杨病历已经被提前拿了出来,和另一本病历一起搁在脚边的地板上,似乎不久前贾院长还在研究他的病情。
江湖迫不及待地打开资料盒,看到胡杨小时候的照片时,她的鼻子发酸,那张熟悉的脸让她完全确定,这就是她的弟弟江天天了。
他是十四年前被送来的平山,资料写着当年是一对夫妇送来的,大概就是在城外捡到他的人了。他的登记年龄和江天天有几个月出入,因为对周围人表现出严重的暴力倾向才被送来平山的,入院检查后还发现他同时患有很严重的晕血癥。那对夫妇的探访记录只维持了几个月,然后胡杨就被遗弃了。
令人欣慰的是,随着年覆一年的治疗,他的病情基本得到控制,虽然依旧危险,但近年来发病的次数已经越来越少了。
想起今晚早些时候在走廊上遇上他发病的情形,大概是在磕破脑袋流血后引起的,这么看来平山的管理还是存在疏漏。
江湖迅速决定,等所有事情了结之后就带胡杨转院,现在她已经完全不信任这裏了。
又在柜子裏取出了丁世元的檔案盒,江湖直接翻开病历资料,好家伙,足足一共有好几本,仔细一看,丁世元在平山的每一次检查都存在着两份结论不同的诊断书。
一份正常,一份患病。
心裏被压住的那块巨石终于开始无声瓦解,江湖终于松了口气。
当年丁世元入院的时候的确是健康的,全正谦伪造了精神鉴定结果。也不知道贾院长为什么要留一手,竟把丁世元健康的证据全部留存下来,眼前这些诊断报告这就是证据。
江湖拿出没有信号的手机逐一拍照留存证据,当她慢慢翻到近一年的检查报告时突然楞住,随着时间的推近,以往的两份报告变成了单独的一份,白纸黑字的结论是:病人间歇性表现出由大脑功能紊乱所致的躁郁癥,情绪狂躁不受控制,攻击性极强。
也许是长期生活在这样一个闭塞的环境裏,丁世元的意识与感知终于出现了间歇性的扭曲,他真的患病了。
胸口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江湖的大脑一片茫然。
她明明已经看到了希望的光,瞬间又被最新的那份诊断报告打入了无尽黑暗。
离开院长办公室时,贾院长还是没有回来,江湖也无心在意,有些疲惫地悄悄回了西区三楼的房间。来到313门口,她望见走廊尽头的窗外正下着雪,本来就毫无睡意,便移步到窗臺边发呆。
江湖想起了小时候读过的故事,基督山伯爵在牢中度过了漫长的暗无天日的岁月后最终重回社会快意覆仇,一想到这,她心裏更难受了……她也蛰伏了数十年,现在仇人就在眼前,却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精神病人。犯罪时正常,犯罪后患上精神病,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