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炎尽管已是群臣之首,然而天后乾纲独断,宰辅之臣手中权利就会被削减,这一点裴炎自己很清楚。就好比现在,裴炎前两日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朝中首席宰相,现如今却沦为阶下囚、性命堪忧,造成这一切的人是谁?当然是天后!所以,裴炎若想切实将朝中大权握在手中,成为像长孙无忌那般只手遮天的人物,就必须要将英明睿智、聪敏果决的天后赶出朝堂。”
“哼,陛下亲政就意味着裴炎可以手握大权了吗?母后也未免太小看皇上了吧?”刘皇后一脸不屑,凛然望着上官婉儿冷笑道,“婉儿姑娘是母后的特使,自然言谈举止都向着母后。裴炎大人之事究竟如何,恐怕除了母后和婉儿姑娘,也没人知道了吧?”
“皇后不得无礼。”李旦心头一紧厉声呵斥,一双明亮的眸瞪向皇后,“皇后语出无状,婉儿你莫怪。”
“陛下言重了,这些事婉儿当然不会计较。只是……”婉儿故意顿了话头瞟了一眼皇后方才续道,“陛下,您还是让皇后娘娘言辞注意些为好。婉儿自然知道娘娘没有恶意,只是这些话传到天后耳中,可就另当别论了。”
“相信婉儿不会做这样的事的。”
“陛下,有句话叫‘隔墙须有耳’。”婉儿意味深长看着李旦,接下来的话不宜再说了,再多说,恐怕连自己都难逃嫌疑。
“那么裴炎之事……”
“此事已全无回旋余地,陛下也不必为一个区区裴炎伤了母子感情,此事还是不要再提了罢。”
李旦了然颔首,轻叹一声续道,“请婉儿转告母后,旦儿并无为君之才,也不想掌管这锦绣河山,旦儿想要的,只是全家和睦,母后身体安康而已。”
“陛下的孝心婉儿懂,天后自然也明白,否则也不会让婉儿亲自到这儿来向陛下言明利害了。”上官婉儿欣慰浅笑,“陛下能如此豁达,看来可保无虞了。”喃喃自语,心头一块巨石算是放了下来。
“启禀陛下,天后身边来人说,请婉儿姑娘马上回去。”
“哦,既如此,朕就不留婉儿了。”
“那婉儿就先行告退了。”上官婉儿盈盈起身,向李旦、刘氏、窦氏屈膝施礼,转身退了下去。
“天后。”踱入大殿,便见天后一脸阴沉的盯着眼前奏表,婉儿微微蹙眉,疾步来到天后身侧,“天后,您找婉儿?”
“嗯,婉儿回来了?”天后说着,将手边的奏表递给婉儿,“你瞧瞧吧。”
上官婉儿接过奏表匆匆看过,一双柳眉因震惊挑的高高的,“天后的意思是?”
“想听听婉儿的意见。”
“既然李孝逸难以取胜,以婉儿之见,不如重选人马前往接应,顺便写信给魏元忠,请他从旁劝谏李孝逸并晓以利害。”
“原以为三十万人马对付李敬业足够了,可没想到这李孝逸竟如此不中用。”天后愤愤不平,玉手拍响御案,惊得婉儿打了个哆嗦。
上官婉儿心疼不已,皱紧蛾眉拉过天后的手揉抚着,“也不能全怪李孝逸,再怎么说李敬业旗下也有些朝廷能征善战的兵勇,再加上李孝逸长途跋涉,官军败绩也不是绝无可能。更何况胜败乃兵家常事,眼下朝廷依旧握有主动权,天后何必耿耿于怀呢?”
“婉儿拟诏吧,明日午时斩裴炎于都亭,追削李敬业祖考官爵,发冢斫棺,复其姓为徐氏。同时下诏,赦扬楚等州百姓之为敬业胁从者,以敬业首级献者,授官三品,赏帛五千;以其他魁首献者,官五品,帛三千。另外写两封信分别交给魏元忠和李孝逸,命令李孝逸不要畏敌不前,告诉魏元忠此战性质及重要性,具体内容你去想,只管以我的名义写就是了。”天后从容吩咐,那一派岿然不动的气魄令婉儿由衷敬服。
上官婉儿心思电转,抿唇向天后悄声道,“是否要人从旁策应一下,也给李孝逸一个警钟?”
“嗯,就让黑齿常之去策应一下吧。”天后认同的微微颔首,“话说回来,和旦儿谈得如何?”
“陛下的性子您还不清楚吗?”婉儿柔声浅笑,“陛下说了,他只希望天后您身体安康,一家人能和和睦睦在一起,完全没有亲政的打算。”
“嗯,他有这样的想法是再好不过了。”天后感慨丛生,却有几许无奈袭上心头,“你先去拟诏,一会儿陪我出去走走。”
“嗯,好。”看到天后眉宇间的失落一闪而过,婉儿心底抽痛,张张嘴想劝些什么,可话到嘴边终是咽了下去,柔声答应着,转身自去拟草诏书。
“天后,休息一下吧。”寒风渐起,上官婉儿拿着披风为天后披上,玉指附上天后的双肩轻轻揉捏着,“已经很晚了,稍事休息也该准备沐浴安寝了。”
“婉儿累了?”天后抬手将婉儿拉在凤椅上坐定,端起案上的茶杯递给婉儿,“先喝口茶休息一下,这边马上就完了。”
“不如这样,婉儿念给天后听,天后有什么批示告诉婉儿,婉儿写上去如何?”眼见天后时不时转动酸软的手腕,婉儿实在心疼的要死。
“嗯,也好。”天后悠然颔首,将身体放松的融入凤椅,玉手附上婉儿后背,那一根根骨节手感鲜明,让天后的心泛起阵阵酸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