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武林正气不复,奸邪横行,可惜我已决定再不踏入江湖一步,否则定要将这些奸邪通通杀尽。”
殷离与花嗣音对视一眼,默契地并不言语。
过了半晌,怪人才稍微平复,冷声叹道:“这些年来,这贺老儿倒是越来越阴损了。”
他转过身,指着远处的几个土堆对二人说:“那些土堆里,埋的都是这些年坠下山崖而死的人。再加上一个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我,全都是那贺老儿暗地里做的孽。”
那贺青松平日里都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怎么会……
花嗣音心里感到极为震惊,但这件事带来的冲击远不如方才殷离的身世之密,所以也没有太多地表露出来。
反而是殷离清冷的声音响起:“既然都是被那伪君子所害,那前辈不该为难我们才是。”
“的确如此,可是既已活得不人不鬼,我还需要讲什么江湖道义呢。” 怪人淡淡说完,手摩挲着上衣的下摆,露出了腰间配着的一把漆黑的长刀。
“前些年我每日无趣得只得与自己互搏,总盼望着有人能下来陪我。到如今我觉出那清静之趣了,多两个活人,反而显得多余了。”
殷离看见那长刀,眼神一变,但仍旧不动声色。
“我说一句话,你们若对得上来,我便留你们一命。若是对不上来,也只能喂刀了。当然,对得好不好,还是我说了算。”他神情痴迷地拍了拍自己的刀鞘,“我这刀多年未饮人血,正不安分呢。”
这样赌法,的确谈不上公平。可是这怪人阴晴不定,若是与他讨价还价,也必定没有什么好的结果。还不如先应下,若是对不出来时,再想办法。
殷离与花嗣音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开口:“请说。”
怪人转身负手,眺望着远处的峭壁,面对重重林木掩盖,阵阵松涛似风雷而来,只觉悲怆之意从心中升起,缓声念道:“旧亭台复再登临。”
这一句,要对得工整也并不是很难,只是要如何对,才能让这怪人也觉得满意?
花嗣音平素也读些诗书,略作斟酌,正要应答,却被殷离伸手止住。
“雁归来使泪沾襟。”殷离带着素来自负的微笑,一字一顿地念出了这一句。
怪人闻言一震,猛然转身,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竟知道。”说完又自顾自摇头道:“不可能,你才这般年纪……”
“雁翎十三刀,当年震动天下,侠名远播,晚辈虽出生得迟,亦有所耳闻。”
如此怪人,竟是当年行侠仗义,以一人一刀之力,大挫魔教弘扬正道的九州大侠沈雁翎。而雁翎刀法的最后一式,便名作“雁字回时”。
传闻此式一出,天下之间,无人能够躲过。
花嗣音心中大讶。她虽不似殷离见多识广,但也听说过些江湖掌故。传闻间这九州大侠是在大挫魔教之后退隐江湖,不知往何处去了。如今怎会在这岐山崖底,竟到了如此落魄的地步?
“想不到还有人记得我沈某。如此一来,我若真的杀了你们,倒辜负了这侠义之名了。” 时隔多年,复又被提起当年的侠义之事,沈雁翎也不免露出几分自得的喜色。
他又不禁怅然道:“当年我年轻气盛,一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自负刀法绝技,也不知江湖人心险恶,还以为那贺老儿是个正人君子。”
“如此说来,那贺青松着实虚伪。”
“何止是虚伪。当年他邀我来这岐山之上,假意要与我结为金兰兄弟,我被他说动,欣然应允,不疑有他。谁知他竟在结拜的酒杯上抹了毒药,待我毒发之时便突然发难,我痛苦难当自然不敌,被他一掌打落山崖。”
他说到气愤之处,将手指节握得格格作响。“幸而上天垂怜,这崖底竟有个深不见底的水潭。我恰好落入了那水潭后,灌下了许多潭水,倒将那毒素缓和了去。”
“人心险恶,尔虞我诈,倒不如这山崖底来得清静。”殷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之色。
“你这娃儿倒看得通透。”沈雁翎大概是心中怨忿苦楚终得一诉,脸上的神情也平静了许多。
“如此我也自然会守诺。”他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两人一会儿,敏捷地跃上附近的树枝,只留下一句“好自为之”,便瞬间闪身消失在了山林树丛中。
第30章 身份
花嗣音此时方觉冷汗涔涔,又释然发笑:“你这名门正派的弟子,编起谎来连我这魔教妖女也要自叹不如。”
她一说完,才恍然想起方才说到的身份问题,自觉失言,垂眸沉吟半晌,想要再次询问,却又不知如何出口。
殷离虽不知她是如何得知的,但依然看穿她心中所想,轻描淡写道:“如今在这崖下,能否生还尚未可知,我虽不知你是如何知道的,但告诉你也无妨。不错,方才说到的男子正是你们那位英明神武的教主。”
花嗣音心中一沉,仿佛已经有了答案,还是接着问道:“那你是什么时候离开魔教,拜入神医门的?”
“大约十岁那年吧。”殷离面上渐渐寒霜笼罩,似乎不想多说。
“那如今的少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