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薛愈领刑狱司,并不在三省六部之内,是此之外特设的使职,直隶帝王的,每年十一月前后要在京畿附近巡防一圈,为的是清查是否贪渎不白之案。
&esp;&esp;官场上的东西,许多牵一发而动全身,此间也是如此,帝王也不指望他能把这浑水收拾得清澈见底,毕竟水至清则无鱼,于是只要表面上看得过去就好了。
&esp;&esp;薛愈自己心里也清楚,于是这两年来,处事一直不疾不徐,平稳有度,今年却是疾风骤雨地落下,清查的手段干脆利落,仿佛立意要把背后的人物揪出来一样。
&esp;&esp;原本那些账簿不过是积年沉疴,早两年敲打一番,亏空补个一二也就过去了,今年不知道怎么发作起来,不晓得名声落在了谁耳中,牵一发而动全身,落得今日的结果。
&esp;&esp;还有那没头没脑的流言蜚语。
&esp;&esp;什么崔家妇,又和这事情有什么干系?
&esp;&esp;倒也不是没另一种可能,毕竟他薛侯得罪的人可不少,几个人的计谋使在一处了也不是没可能,只是可恨他如今栽倒病榻,留下一头乱账给他这个寻常大夫。
&esp;&esp;他就是个给人看病的啊!
&esp;&esp;薛愈病倒是急事,自然不是寻常驿信一日百里的寄送工夫,于是那信息在
&esp;&esp;阿清眉头皱着,不晓得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就见周珏推开窗看了眼时辰,摇着头叹一口气。
&esp;&esp;他这番让人不知云里雾里的动作后不久,就听见外面遥遥传来一把清越的女人的声音,很是动听。
&esp;&esp;“那是谁?”
&esp;&esp;“崔夫人。”
&esp;&esp;阿清的眉头蹙起来,双眉之间皱出深深的两痕,就见那女人款步过来,衣衫洁净,并没用香,素面朝天就极秀美,和徐颂宁一样,都是温柔的面相,只是她眉眼弧度极为柔和——徐颂宁虽然也温柔,眉梢眼角却还是有些棱角,显出清隽来。
&esp;&esp;“这位姑娘是哪里来的?”
&esp;&esp;那位崔夫人微微一笑,看向阿清,声音温和:“从前并没有见过,是才从京中来吗?”
&esp;&esp;“是。”
&esp;&esp;阿清语气平直,脸下意识要板起:“请问您是?”
&esp;&esp;那位夫人身后的侍女眉头一竖,立刻要训斥立威的样子,阿清眼抬起,毫不避退地回视,生生把那人的话头噎了回去。
&esp;&esp;周珏叹口气:“这位是崔夫人,来…看护侯爷。”
&esp;&esp;阿清平平淡淡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崔夫人?是哪位大人的家眷吗,此间若非无侍候的人,须得您亲自劳动?”
&esp;&esp;“我家郎君已去世三年了。”那位夫人宠辱不惊,神色如常:“实在侯爷的伤口不是小事情,又瞒着人不许知道,不好大张旗鼓地延医问药,我与侯爷有两年旧识,所以冒昧前来。”
&esp;&esp;阿清点点头:“姑娘有心了,只是周大夫今日准备要为侯爷施针,难免宽衣解带,夫人在侧,多有不便之处。”
&esp;&esp;那位崔夫人温和笑道:“无碍的,我长日无事,既要施针,我在屏风后候着就好,上一遭与侯爷读的故事,才至第二卷,他病中许多规矩,只怕不读完,会惹他恼火。”
&esp;&esp;她说着,抬一抬手,露出拿着的话本子。
&esp;&esp;阿清终于明白周珏那话里的意思。
&esp;&esp;这人当真是软硬不吃,且十分“宾至如归”,她一时之间有些无力,能耐也还没大到直接硬气到把这人叉出去,深吸一口气:“夫人寡居,我家侯爷也正新婚,为夫人名声考虑,这事情实在有些不合适。”
&esp;&esp;然而那位崔夫人情深义重地摇摇头:“我与秉清之间,并不受这么多浮名拖累的,至于那位薛夫人,我听闻她是很宽宏的性格,一定不会怪罪的。”
&esp;&esp;她说着还要抬头看向阿清,语气诚恳地问她:“是不是?”
&esp;&esp;阿清目瞪口呆,想,人怎么能这样子呢。
&esp;&esp;她手里的银针重重戳下去,扎得周珏嗷一声,阿清语气恶劣:“不许叫唤!”
&esp;&esp;她很发愁:“侯爷当真没有醒过来一次吗?”
&esp;&esp;周珏也发愁:“倘若当真醒过来一次,也就好了,咱们借着侯爷的吩咐,也能把人拒之门外,如今就只能容忍人家登堂入室,偏偏他昏沉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
&esp;&esp;她忽然想到什么,一边又下一针,一边欢愉地准备说话,周珏轻嘶着:“我试过了,没有用的,那位夫人软硬不吃,说要亲耳听侯爷讲,原本说是要把人拒之门外的,可她这么也不走,就在那里站着,她的名声耗得起,侯爷与夫人的可耗不起,只好放她进去。”
&esp;&esp;阿清目瞪口呆,心说这还真是秀才遇上兵,尤其更不可置信的是,兵竟然是那位娇弱的崔夫人,秀才是周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