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是来面试暑期工的,和Coco、大奶一样做服务员,擦擦洗洗,端杯子端酒,也负责酒品推销。三个小时后,女孩重回酒吧,背着一个墨绿色的双肩包,拎着迷彩色的行李袋。由明子带路,住进了酒吧三层的员工宿舍。
酒吧就在河边,于这个城市而言算是闹中取静,“遗忘晨光”多矫情做作的名字。不知道从什么起,沿河一岸成了这座城市的装逼核心区。各色人物陆续租了河岸一侧的民居,陆续开了大大小小、风格各异的演艺吧、音乐吧、红酒吧、咖啡吧甚至书吧和小影院。
遗忘晨光是音乐吧,有自己的乐队,以摇滚和民谣为主。主唱叫活塞,人如其名。除了驻场乐队外,还有几个“临时工”,抱着把吉他自弹自唱的那种,几个场子来回跑,也唱不了多久。
与河岸上的多数酒吧一样,遗忘晨光也是租来的民居,大概是民国时候的老建筑,至少在建筑风格上很像。占地一百四五的三层小楼,一楼二楼被打通。一楼是大厅,楼梯下是松木搭成的原形舞台,外围是圆桌,再外围是卡座。办公室、卫生间、操作间、吧台都在一楼;二楼沿天井围栏摆着几张长桌,几张长沙发。有两张台球桌,墙上挂了幕布,专门放球赛用,也有卫生间。有个地下室做仓库。三楼是员工宿舍。说是宿舍,不过是斜顶的阁楼。阁楼被隔成两间,一边男生宿舍,一边是女生宿舍。说是员工宿舍,但没几个人愿意住在这样的员工宿舍里。天花板太低,这种感觉就像是躺在棺材里一般地压抑。住里面的,不过是临时值班的服务员,做保洁的张大姐,还有就是新来的严晓娉。
她果然是个开朗乐观的女孩。不出一晚上的功夫,便跟酒吧上下打成了一片,除了阿Bei。她从楼梯上下来,明子介绍她认识大奶和Coco,Coco领着她进操作间,换了身衣服,又趁着工作的空挡把严晓娉介绍给其他人。
她们从吧台前走过,Coco比着手说:“这是阿Bei,我们的调酒师;这是大维,阿Bei的徒弟,广西的,比你大不了两岁,是吧大维?老憨实的一个人,以后有什么重体力交给他就好了,他最乐意干了。”
“谁乐意干了,还不是被你们压的。”大维说着,又举起手中的空酒杯:“欢迎来到遗忘晨光。”
严晓娉咯咯地笑着,一脸灿烂。她没有注意到Coco的介绍是如此的偏颇,她向大维的欢迎表示感谢,也微笑着向阿Bei问好:“Bei姐好,我是严晓娉。”
“叫我阿Bei。”她没有抬头,往杯子里夹了冰块,无疑,她生硬的语气比冰块更冷。
“阿Bei好,我是严晓娉……”严晓娉愣了一下,带着尴尬继续微笑,继续问好。
“知道了。”
严晓娉的话还没有说完,至少还有半句“多多关照”。她半张着嘴,不知道怎么继续,该不该继续。
Coco微微耸了下肩膀,看着严晓娉摇了摇头,转身冲大维一挥手:“大维忙起。”
阿Bei不喜欢说话,更不喜欢为了讨好谁而说话。或许,绝大多数的人会觉得同事间正常的聊天是为了维持建立更紧密的联系,为了友谊,为了团队。但这种联系在她眼里看来就是讨好,就是巴结,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利用。
偶然在某一个午后,当阳光落在窗外的梧桐树上,折出光怪陆离的光斑。阳光充斥着每一个角落,墨绿的树叶变得晶莹剔透,连叶脉都清晰可见。偶然在这样的时刻,看整个世界整个人被阳光包裹,她也会厌恶自己的孤僻,厌恶自己的阴暗。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只愿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
阿Bei也不大记得自己的孤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大概是7岁,大概是13岁。
7岁那年,父母离异;13岁那年,有一个裸体少女从高处坠下,就摔死阿Bei的身后。
阿Bei清楚,父母的离异是因为她,而她相对于裸死的少女,也绝不是一个单纯的目击者。
她清楚,但她不愿承认,不愿面对,不愿与人倾诉,也不能与人倾诉。所有的一切,只等用时间去消化。可过去了这些年,心里的郁结不减反增,就像是一块结石,随着时间的积累,越变越大。
作者有话要说:
☆、那年的亚洲杯决赛
严晓娉捧来一把红薯条:“很好吃的,大姐给的。”
吧台后的阿Bei抬起脑袋,左右张望了一下,看大维不在,知道是在跟自己说话,却又很快地垂下脑袋:“我不吃甜食。”
“这也算甜食吗?”严晓娉歪着脑袋想了想:“不算吧。”
“她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哪看得上张大姐家的东西,”活塞从跟前路过,一手拽着吉他的背带,一手搂住晓娉的脖子,扬起下巴窃窃地笑着:“来,喂哥哥一根。”
“贱不贱啊,连个小女孩都不放过,”大奶系着围裙,狠狠瞪了一眼:“晓娉,别理他。”
“哎呦,这就吃醋了,别得,要不你来喂我?母乳喂养好啊!”活塞调侃着,大奶气急败坏,猛拍了下桌子,胸前的两坨肥肉跟着一跳一跳的:“你呀属狗的啊,有奶就是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