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起茶杯,送到唇边,却没有喝。目光投向窗外那株沉默的古松,良久,才低不可闻地、仿佛自言自语般,轻轻呵出一口气,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
“小丫头……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那语气,三分无奈,七分却是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沉的纵容。
苏筱月刚走到云水阁古色古香的大门口,就听到一阵嚣张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一辆亮黄色的兰博基尼如同愤怒的公牛般咆哮着冲过来,一个极其漂亮的甩尾,精准地停在了她面前,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尖锐的声响,激起一小片烟尘。
剪刀门如同雄鹰展翅般向上旋开。驾驶座上,林景曜探出身。他穿着一件骚包的印花衬衫,扣子随意地解开了两颗,露出线条漂亮的锁骨和小麦色的肌肤。阳光落在他染成浅亚麻色的短发上,跳跃着金色的光芒。他脸上洋溢着灿烂得晃眼的笑容,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朝苏筱月用力挥手,声音洪亮:
“月亮!上车!哥带你去兜风!”
那笑容充满了阳光和野性的魅力,极具感染力,瞬间驱散了苏筱月心底最后一点因为顾云深而产生的别扭。她笑着走过去,嘴上却嫌弃道:“林景曜!你能不能每次停车都搞得跟拍《速度与激情》似的?吵死了!”
“这叫气势!懂不懂?”林景曜笑嘻嘻地回嘴,很自然地伸出手,习惯性地就想像小时候那样,去揉苏筱月那看起来就手感极好的、毛茸茸的头顶。
这个动作他做了十几年,几乎成了本能。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苏筱月柔软发丝的瞬间——
苏筱月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极其敏捷地一矮身,像只滑溜的小泥鳅,完美地避开了他的“魔爪”。同时,她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在兰博基尼副驾驶那边的车门外,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秦朗!
他像是从地底冒出来的一样,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身上穿着一件宽松的潮牌连帽卫衣,帽子随意地扣在头上,遮住了部分眉眼,只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和微微上扬的、带着点少年痞气的嘴角。他双手插在卫衣口袋里,身形慵懒地靠在炫酷的跑车车身上,正歪着头,饶有兴致地看着林景曜落空的手,和一脸“又来了”表情的苏筱月。
阳光落在他身上,明明是一副阳光大男孩的模样,可那双从帽檐阴影下露出的眼睛,却像浸在冰水里的黑曜石,清亮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凉飕飕的意味。
苏筱月的眼睛瞬间亮了!机会!天赐良机!
林景曜的手还尴尬地悬在半空,表情有点懵,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十几年如一日的“摸头杀”特权怎么突然就失效了。
说时迟那时快,苏筱月一个箭步上前,动作快如闪电!她精准地一把抓住林景曜那只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腕,然后在他完全没反应过来、一脸错愕的注视下,使出吃奶的劲儿,用力将他的手臂抬高、扭转方向——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
林景曜那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大手,就这么被苏筱月强行按在了旁边秦朗的头顶!
秦朗的卫衣帽子都被拍歪了,几缕柔软的黑发被揉得翘了起来。他显然也完全没预料到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整个人都僵住了,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瞬间睁大,里面写满了惊愕和难以置信。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
苏筱月却完全无视了两位当事人瞬间石化的表情和凝固的空气。她松开手,猛地向后跳开一步,双手捧着脸颊,眼睛瞪得溜圆,闪烁着无比兴奋、无比狂热的光芒,仿佛看到了什么世界奇观!
她激动得在原地蹦跳了两下,手指颤抖地指着还维持着诡异姿势的两人——林景曜的手还僵在秦朗头顶,秦朗则是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
“发糖了!曜朗CP!官方发糖了!摸头杀!活的摸头杀啊!”苏筱月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带着明显的颤音,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近乎痴迷的姨母笑,“曜曜!朗朗!你们!啊啊!AWSL!”
她一边语无伦次地小声尖叫着,一边已经飞快地从包里掏出了手机,解锁,打开相机,动作一气呵成。完全不顾林景曜瞬间黑如锅底的脸色和秦朗眼中骤然凝聚的冰冷风暴。
“咔嚓!咔嚓!咔嚓!”连拍模式启动的快门声密集响起。手机镜头贪婪地捕捉着眼前这“绝美”的画面:林景曜那只被迫按在秦朗头上的手,秦朗那被揉乱的黑发和错愕中带着一丝扭曲的表情(在苏筱月眼里就是受惊的小兽),两人之间那诡异又充满“张力”的姿势……
林景曜终于从石化状态中惊醒,触电般猛地收回手,那感觉像是摸到了一块烧红的烙铁。他俊朗的脸上表情精彩纷呈,混合着震惊、羞恼、难以置信和被误解的愤怒,英俊的五官都差点移位。
“苏!筱!月!”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地低吼出声,额角的青筋都隐隐跳动,“你发什么疯!谁摸他了?!谁跟他CP?!”他指着旁边脸色阴沉得快滴出水的秦朗,气得手指都在抖,“老子是直的!钢铁直男!笔直笔直的!比金箍棒还直!老子想摸的是你的头!”
秦朗慢条斯理地抬手,将被拍歪的卫衣帽子重新戴好,动作优雅得像是在整理王冠。他低着头,帽檐的阴影彻底遮住了他的眼睛,只露出紧抿的、线条冷硬的薄唇。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手,用指关节蹭了蹭刚才被林景曜手掌按过的地方,仿佛在掸掉什么令人厌恶的灰尘。
整个过程中,他没有看暴跳如雷的林景曜一眼,也没有看兴奋得像个孩子的苏筱月。但那无声的动作,那周身骤然散发出的、与阳光卫衣截然相反的、冰冷而压抑的低气压,让还在兴奋尖叫的苏筱月都下意识地打了个寒噤,声音戛然而止。
“呵。”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从秦朗的唇间逸出,带着一种冰锥刮过玻璃般的质感。
他终于抬起头。帽檐阴影下,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露了出来,里面没有任何笑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浓稠的冰冷和一种近乎实质的戾气,精准地、毫不掩饰地钉在苏筱月那张写满无辜和兴奋的小脸上。
他的唇角缓缓勾起,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近乎残忍的弧度,声音却依旧是苏筱月熟悉的、带着少年清朗质感的声线,只是此刻听来,每一个字都像是裹着蜜糖的碎冰:
“姐姐,”他歪了歪头,目光如同冰冷的蛇信,舔舐过苏筱月瞬间僵住的笑脸,“你磕的CP……好像要BE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