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从虚焦的窗帘缝隙切入。
刘伊妃扮演的张纯如坐在书桌与墙角的夹缝里,睡衣第三颗扣子松开着,露出锁骨处因反复抓挠泛起的红痕。
她的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魏特琳日记》的书脊,指甲盖缝里嵌着干涸的蓝墨水——那是昨夜抄写史料时蹭上的旧迹。
张纯如的母亲进屋,把一位书迷的包裹放在桌子上:“纯如,别一直看了,给书迷回回信,转移转移注意力。”
“妈妈,我压力很大。”
距离同日苯驻美大使齐藤邦彦的电视辩论只剩下两周时间了,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
镜头前,女主角刘伊妃的表演非常自然。
高清镜头怼脸,镜头里是她几乎素颜状态下的皮肤,细腻但不乏瑕疵。
譬如鼻尖的一颗小痣。
有趣也很巧合,或者说似乎是命运的安排,小刘这颗痣的位置和张纯如几乎一模一样。
刘伊妃回身在母亲身上靠了一会儿,待她走后,捂着脸深呼吸了几口,随即拆开了包裹。
似乎只是惯常的一次回信,她很珍惜书迷们的热爱。
坚强如她,也需要志同道合的支持者。
那是灵魂的慰藉。
包裹有些重,解开也比较费力,刘伊妃蹲在地上拿剪刀拆封。
照片哗啦啦地露出,小刘好奇地翻看,突然整个人像被电流击中般弹起后脑勺,咚地撞在橡木桌边。
“啊!”
镜头拉近,给到照片和她的侧脸特写,从刘伊妃的瞳孔失焦,一直到手里照片的聚焦。
画面里,是一把战争年代的刺刀,刀头插着一个婴孩,被PS成了张纯如孩子的模样。
下书:Penaltiesforperjurers!
(对作伪证者的惩罚)
固定机位和横摇表达清楚了事件逻辑,下面包括手持摄影在内全部对准了小刘,到了她的表演时刻。
除了监视器前的路宽外,包括赵飞和柏林电影节主席科斯利克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刘伊妃。
赵飞在评估这位大导演的官宣女友,在失语症治愈后的第一场戏的表现,还是在这样的难度下。
后者也是导演和制片出身,大概看得出这样的镜头和灯光效果下,这个年轻女演员在画面中的状态。
和拿着放大镜看没太大区别。
她的想法、细节、面部控制、情绪递进,都需要在这样一个严苛的镜头环境下完美演绎。
刘伊妃选择从呼吸开始表达情绪逻辑。
格洛托夫斯基的逆向呼吸法——
吸气时胸腔收缩,呼气时腹部隆起,这种反生理规律的呼吸模式有助于精准模拟惊恐发作的状态。
刘伊妃似乎连撕碎照片的力气都没有,恨恨地搓揉丢远,整个人都不适地瘫坐在桌边。
刚刚那一声极明显的撞击听得所有人心里一顿,可她似乎根本忘却了头部的剧痛,有气无力伸手去够药瓶。
这是心理医生给她开的精神类处方药,用于镇定。
于是特写镜头里出现了似乎在神经般抽搐的小拇指。
二十岁女演员勉力支撑着手肘起身,颤颤巍巍伸手。
指节因为刚刚照片的刺激和处在崩溃边缘的精神状态,像是弹钢琴般地敲击在橡木桌面,只不过节奏异常地错乱。
神经官能的紊乱,很快就传递到整个手掌,变成了不受控制的混乱节拍。
当指尖终于触到塑料药瓶时,小刘突然泄了力气,瓶子咕噜噜滚向阴影里,消失在了画面中。
她苦笑着放弃了,想开口喊母亲帮忙,却只能从嗓子里挤出难听的咳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