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小姐伸出纤手帘开帐子,从轿子上款款走下来。她掀起盖头一角,看见漫天大雪,无边无际都是白色一片,好似梦魇。轿夫说的“人”,抱着张琴站在雪中,对着殷小姐浅浅一笑。她躬身行礼,身段是柔媚又不失端方。
“姐姐今日出嫁,妹妹无有宝物,琴音一曲相赠,也是我俩姐妹情份。姐姐可愿听?”
殷小姐手拉着盖头,欲待放下,又心里灼似花燃。那女子将琴放在雪中,对她又是一笑,端坐雪中,拨动琴弦。千秋舞乐,深欲掩心。若得百年好,何恋片刻暂欢……
殷小姐立在雪中,情思难理。那女子一曲弹毕,起身对她再行一礼,恍然要离去的模样,却还看着她。末了敛裾,叫了声姐姐自去了。
“秸儿!”
殷小姐喊了一声。那女子在风雪中回过头,她的面容逐渐像水雾般化开。轿夫大惊,忙扶殷小姐进了轿子。
“秸儿还是再来见我了。”
……
这天晚上殷数丁最先到,我第二个,龙珩最后来。虽然到得最晚,但她是第一个讲的。讲完之后,我觉得有必要提醒她,古代故事不在我们编撰范围内。无论如何殷数丁都是个现代人,符秸也一样。还有,她是否暗示了符秸是妖精或鬼魂?这也不行,因为跟我们的主题相差太远。龙珩说,原来还有主题一说!
“至少你不能脱离基本情节吧。哪来的殷小姐?”
“殷数丁客串。你知道那个弹琴的就是符秸嘛!符秸不是鬼。”
殷数丁本人对此的反应是,她不能想象符秸弹琴是个什么样子。因为符秸,完全跟古典不搭边。
“对嘛,在我的想象中,符秸也没有一点古典气质的。她应该很健康。”
那有冲突吗?龙珩表示怀疑。我说,古典气质是病怏怏的。“如果符秸死后还能再次现身……那么殷数丁就会看到她。实际上有吗?没有。”
“快点说有呀!配合我一下!”
殷数丁说没有,龙珩干脆站起来了。她走到垃圾筒边把空饮罐扔掉,再走回来。“死亡就是说再也没有了,怎么可能再次出现。”
大厅里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我们看的那部话剧也快要开始了。还有,十分钟。在这十分钟里由殷数丁给我们展示了正版的符秸。但我依然觉得,正版未必比盗版更好……龙珩那种离题万里的不要管它!
“符秸一般不讲话。”
我说,“不讲话怎么体现形象?不讲话你们怎么交流?”
“一个眼神。”龙珩说。我说,别眼神了,一个老师一个学生眼神来眼神去的这象话吗?殷数丁说,她是近视眼,十米之外看不清人的眼神,连脸都有点模糊。所以我可以推断……殷数丁记忆里的符秸是不清晰的一团。一场没有靠近过的恋爱。
“很健康的符秸最好长得有一点像男孩子。”
我说。龙珩摇头,殷数丁点头。“为什么要像男生?”
“因为……那样比较健康。”
龙珩再次提出强烈质疑,“凭什么?”
“个人审美。”
而殷数丁的话为我提供了事实基础。也就是说,这并非是我臆想中的符秸而是符合实际情况的。“符秸长得确实有一点像男孩子。我觉得她的面部线条淡得几乎看不出来。”
我仔细体会了这句话,“……大饼脸?”
殷数丁说,符秸给她一点点“混血儿”的感觉,但不能用精致形容,不能用可爱形容,不能用灵动形容。龙珩说出了我的想法,“那就是不漂亮。”
“漂亮?”
殷数丁的沉默让我误解以为她出生以来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确实,称不上漂亮。”
但是,符秸带着种悒郁之气,让殷数丁觉得她像一块藻草玛瑙。石头,对了,虽然是宝石,不过,缺少光泽。我说,“根据你的描述如果让我给符秸画幅画我指不定画出什么奇形怪状的东西来……符秸具有种种非人类的特性。”
“没完呢殷小姐跟符秸的故事,我才讲了一个开头。”龙珩说。殷小姐上了轿子,一晃一晃,来到男方家中,不是要拜堂成亲,而是杀人灭口。她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她才是一个孤魂野鬼,变化惑人,取其阳精,补已阴性。她嫁进某公子府中,一月之内,其人家中上上下下四十几口人皆离奇暴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