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人到了一定岁数,有一些以前执着的东西就变得不再执着了,好像突然一下子就恍然大悟了一样——就像王欣和许欣这对冤家,一下子就冰释前嫌了。
而在那一刻我也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已经老了。
有些时候自己不会意识到自己老了,总觉得日子一天天的没什么变化,人也就没什么变化。直到见到和自己同年龄的人的时候,你才会突然发现,自己确实是老了,因为他们就是你的镜子。
有些同学实在是老得我完全认不出来了:泄顶秃头的男生在我的印象中不是沙和尚就是大叔,结果他是我同桌,今年刚三十岁初头。而那个披头散发的女同学,大概是正在喂奶期间,结果连文胸都不穿就出来了,她那松松垮垮的胸部在她那稍有些弹力的衣服下暴露无疑,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这个不修边幅的中年妇女和当年那个娇小可爱的小女孩联系在一起。
其实这些还不算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这些大哥大姐们大概是觉得既然是参加满月酒,便可以拉家带口的一起来。于是那场景就可想而知了——本来是挺豪华的一饭店,结果因为一堆一至五岁学龄前孩子聚在一起变得脏乱不堪,简直就像菜市场一般:吱哇乱叫声,又打又闹又哭又笑的声音,一直萦绕在那间宴会厅里。重要的是根本别想有人能制止住那些孩子——当然了,他们的爹妈好像见怪不怪的习惯了,觥筹交错、推杯换盏、话说当年间好像并没有要制止住这些孩子的意思,就任那些孩子们乱成一团在地上打滚儿。
那些孩子吸引不了他们爹妈的注意力,因为他们爹妈被我吸引了注意力,我成了众矢之地:我是现场唯一单身者,连个男伴儿都没带,他们纷纷啧舌,表示不能理解当年的“班花”为何会沦落到如此下场,好像我已经被判了死刑一般。于是这些“过来人”便你一句、我一句的对我进行机会教育:这女人啊,不能要求太高,温阳,一看你就是三高人士,眼睛肯定长在脑瓜顶上了,又想找有钱的又想找帅的还得学历高的,怎么可能呢?你又不是十八九二十初头儿的小姑娘了。这女人啊三十岁一过就应该实际一些了,高富帅可能吗?那都是骗小女孩儿的,改天给你介绍个男朋友啊,你们这些剩男剩女啊,真让人操心……
然后,竟然还有人说:“还以为你是今天的女主角呢,我听大王在电话里说给儿子过满月当时我还琢磨呢,怎么不是你给我打电话啊?咱俩以前可是同桌呢。哎,你们俩怎么就没成呢?是不是大王喜新厌旧跟小姑娘跑了?我刚才看见他老婆简直就是个洋娃娃!怪不得呢……”
我有时候也会反思自己——到底是不是因为成了老姑娘,所以心底里就再没有了爱?就变得个色了呢?想来想去我想大概是有一部分这个原因的,但是到这个岁数我也明白了:第一,我不可能因为谁的一两句话、或者公认的岁数大了就去随便找个人结婚;第二,小孩子并不是玩具,不能因为他们可爱,就觉得他们永远是天使。
就像现在,当我听着小金鱼儿那快要划破天际的尖叫声的时候,我真的觉得严默是对的——我们千万不能要孩子:上一秒他也许还是个可爱的小天使,可下一秒他就可以用魔音灌耳来摧残你的生命了。
这不是传说中的海豚音吧?
可是我没想到,严默却笑了起来,向那小家伙招了招手,叫到:“小金鱼儿,过姑父这儿来。”
小金鱼儿从老外怀里挣了出来,朝严默跑来,一边跑一边对严默说:“姑父,你喜欢大象吗?”
原来这小子手里一直攥着的是一只黑色的木制大象,也不知道他是从哪拿来的。
“喜欢呀。”严默拍了拍扎在他怀里、抱着他右腿的小金鱼儿的脑袋。
“那咱们玩大象吧!”小金鱼儿个子矮,够不着严默的腰,便整个人粘在严默的腿上,不肯自己好好走路了。
“好好走。”王欣皱着眉毛训斥他儿子。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挺奇怪的,王欣小时候要比小金鱼儿淘一百倍,不是拽我辫子,就是抓蜂蜜想吓唬我结果自己被蜂蜜蜇了手。真没想到,这王欣长大了竟然是个严肃的爸爸。
小金鱼儿好像真的很怕王欣,被王欣说了这么一句之后立马儿放了严默,但是也并没有好好走,而是上蹿下跳的拿着他的大象一边跑一边比划着,还不忘催严默:“姑父,你快点儿呀!”
那红砖平房里别有洞天,一进门便摆着一个乌木的女人雕像,再往里走则是热带雨林的样子,芭蕉树、凤尾竹摆了一房间,而穿着艳粉、艳黄、艳蓝色裹臀长裙的女服务员们则双手合实向我们鞠躬说到:“Sa wa di ka!”
原来这里是一家泰国餐厅。一个穿着粉裙的姑娘在我们身前带路,把我们往包间里领。她那摇曳生姿的小蛮腰,看得我都心猿意马了,也不知道那两位目不旁视、面无表情的男士是作何感想,我只知道第三位小男士大叫了一句:“大屁股!”
王欣伸手在他儿子脑袋上拍了一下。
姑娘轻轻的推开一扇推拉的木门,便见一盏粉色的莲花灯投下柔和的光线,接着便是笑盈盈的乔乔迎了出来:“严大哥,阳阳,快来,菜都上了。”
王欣进了包间,终于没收了小金鱼儿的大象,摆在了旁边小金鱼儿够不到的架子上,自己则在餐桌旁坐了下来——我发现王欣近几年来话是越来越少了,不知道是不是工作太累了,还是想要在儿子面前摆个架子。
“严大哥,您坐这儿。”乔乔到是依旧话多的样子,连连让着坐,然后说到,“阳阳,你挨着严大哥坐,照顾着点儿。严大哥,我们也没那么多讲究,您别客气啊。”
“唉,你也坐,咱们都不客气。”严默努力的应酬着,但是我知道,他其实并不擅长这些。
“我也不知道您喜欢吃什么,就点了一份咖啡皇炒蟹,一份泰式酱香骨,这是冬荫功,还有香茅烤鱼、香芒大虾沙律、沙嗲拼盘,主食是菠萝饭,您看还再加点儿什么?”
“不用了,挺好的。”严默有些拘紧的搓了搓手。
一直斜靠在椅子上的王欣看了看这桌菜,冲乔乔皱着眉头说到:“怎么连个蔬菜都没有?把菜单给我,把服务员叫进来。”
“哎!”乔乔真的起身去叫服务员了。
可这会儿,小金鱼儿去又摸到了严默身边,这回他终于近了严默的身,蹬着椅子翅儿往严默怀里滚,一边滚一边说:“姑父,给我拿大象!”
“王瑾瑜,你给我坐好了。”王欣声音虽然不大,却很威严的指着他儿子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