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成的眼帘一抬一落,他聚精会神地看着这个正在仔细给他擦脸的人,对方脸上那认真的模样不带半点烦躁,很难将其和刚刚嫌他蠢的人想到一起去。
那模样完全没有想草草了事的意思,动作又慢又轻,似乎擦的不是那半张浮肿的脸,而是那易碎又珍稀的古董。
“在想什么?”白博忽然轻声问道,视线一直跟着自己的动作走,没能对上潘成的双眸。
“想您。”潘成又轻又快地吐道,双唇张合的动作又小又快,似怕极了会给白博添乱般。
白博合了合眸吐出声笑,似无奈又似愉悦。他起身重新拧过毛巾又蹲到潘成面前,继续那擦脸的动作,又柔声说道“是不是不管我问几次你都说不出其他的答案?”
他的视线始终没看向潘成的双眸,不知是单纯的不想还是在逃避些什么。
毛巾从脸上一点点往耳后走,又一点点落在脖间、后颈。
白博没能听到回答,他无声地站起,转身随手将毛巾扔下就不带停顿地往外走,双眼始终没看向潘成。
潘成安静地跟在白博身后爬出浴室。
白博换衣服,他就无声地跪立在一旁,白博给他换衣服,他就自觉地配合,他还是没能得到对方的任何一个眼神。
“主人?”潘成试探性轻唤道。
“嗯?”白博惯性地应道,话里的温柔与耐心是潘成惯听的语调,就似没有问过潘成问题般,亦不在意对方的不回应。
“您能看看我吗?”潘成带着点请求问道。
白博闻言顿了顿,他将手机放好才转身去看潘成。
潘成仰视着白博,眸里一片安定,他没有慌张,没有失措,他如愿对上那双眼,欣喜顿时从双眸里溢出,化作一抹安然又满足的微笑。
“想您。”潘成含笑说道,带着那点不够看的底气又笑了笑,似乎是在给自己打气。
“我说不出其他的答案,因为我没办法不想您,它不是一个标准化答案,它是我每一次真实的答案,对不起,让您误会了。”潘成不急不慢地说道,带着他惯用的语调,平缓里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柔和,脸上一直挂着浅笑,是那般不慌不忙。
这一刻的他不像是白博的奴隶,反倒像是大家的潘总,只有那跪立的姿势体现着他的状态,只因他没有两幅面孔,不管是以何种身份。
白博清楚潘成并没有脱离主奴的状态,就像他清楚对方的回答并不是标准化答案,他只是想要的更多。
“我知道。”白博轻声说道,随即抬脚走到潘成面前蹲下。
“我只是想听点别的。”白博紧贴着潘成的脸吐道,两人的鼻尖贴得那般近,视线缠得那般紧。
潘成不禁咬牙悄悄咽了咽喉,连背在身后的双手都缓缓攥起。
他能控制好自己的身体,却没办法控制好自己的大脑,他的身体不会轻举妄动,但大脑却不会停转。
太暧昧了。
这样的距离和状态都让潘成不敢动,连张唇都做不到,更别说回应白博的话。
他的呼吸放得又轻又慢,他多想就此屏住呼吸,可他不能,只因那样的行为是那般无礼。
“嗯?”白博哑声吐道,他勾着唇稍稍歪头,视线顺着潘成的鼻梁一点点往下滑,停落在那双唇上。
潘成清楚地看见白博视线活动的轨迹,清楚地知道对方正盯着他哪里看,他吸了吸舌让自己的大脑冷静下来,随即虚声吐道“我会改。”
“嗯…”白博轻声应道,像那走神的人无意识地回应般,是那般漫不经心又是那般敷衍,听得潘成控制不住地将自己的下巴往回收了一寸。
白博合了合眸就抬腰站起身,他边转身边说道“起来。”
潘成应声而起,攥起的双手终于得以放松,他跟在白博身后往外走,视线在不知不觉间从正前方一点点朝对方偏移,他不厌其烦地盯着那半张侧脸看,眸里转着思绪,不知在想些什么。
潘成并不知道他那些想要逃跑的冲动在白博眼里是那般明显,白博不是没有听到潘成那急促的心跳声,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举动给对方带去了多少遐想,但他不能多做些什么,就像他昨晚不能任由潘成不跪一样,因为他能很肯定,若他昨晚放任潘成不跪,那等着他的便是对方的离开,那不管不顾从他身边逃走的离开。
让一个人正常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又活生生地出现在他面前于他而言并不是一件难事,只要他想,他就不会失去潘成这个人,但这样他便会失去那双眸里对他的依恋,失去那不自觉对他流露痴恋的神情,失去那一声声鲜活的轻唤,失去那一句句饱含感情的‘主人’。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担心会失去些什么了,这种心态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这样的感觉对他来说太陌生,他没办法容忍自己会担心失去,五指不禁攥紧。
白博合了合眸,原本平缓的步伐在抬手牵住潘成的那刻变得急匆匆。
潘成本能地快步跟上白博,跟着对方走进男厕又被其扔进厕格狠狠地压在门板上,他不带抗拒地被对方扼住颈脖,下意识地抬起下巴放松身体,任由进入身体的氧气被阻断,双眸却不愿错过那张厌世脸上的任何一瞬表情。
不耐烦、着急、恼怒、不爽、气愤…
他在对方脸上看到太多的情绪,那些都是他不常看到的,他不知道对方为何突然暴躁起来,但他知道对方眼下并没有失去理智,那双眼里满是思绪与纠结。
对方在想什么?
他的闪躲?他的不回应?他的愚蠢?他的坏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