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论再次摇头:“张伯,那是贵人骗你的。”
张伯一愣:“骗……骗俺?”
周围数人也是同时呆愣住了。
典论继续说道:“那几个贵人是自兖州来,去益都府赴任的军辖官,他们来沂水县为身后的家眷打前站,为首的那位贵人别看年轻,却是打老了仗的宿将。
他看见如此多的马粪,就知晓了有大量马军屯兵,就知晓要打仗,所以从咱们这里诈出实情后,就直接绕路走了。”
张伯颤颤巍巍的说道:“所以说……所以说没有哪个贵人要马粪肥田?”
典论看着张伯说道:“没有,那些贵人自始至终,就是在诈咱们。”
院中一时静谧,却有人询问:“马军,什么马军?”
典论看向那个方向:“莫要问了,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这种事情,就算咱们出首相告也不行。
事情毕竟是从咱们这里传出去的,贵人们怎样不好说,咱们这些致轻致贱的人,哪会有什么好下场?官人顺手就杀了。”
询问之人当即用手捂住了自己嘴巴。
就连宋铁杖也浑身颤抖一下,挥手说道:“这事以后谁也别再提,谁再说,俺就把他扔到粪堆里沤肥!”
粗重喘息了几声,宋帮主复又看向典论:“听你的意思,你应该是跟着那贵人走了一路,为何又回来了?”
典论沉默片刻,终于诚恳以对:“宋帮主,俺也不瞒你,那些贵人的确有将俺收为骑奴的意思,俺却没有去,只是路过村子时,让俺家人邻居远远跟着去益都府了。”
宋铁杖有些想说一句,你不去可俺想去啊,为啥不来通知一声。
但下一刻他就想到,那些贵人根本就是打探情况清楚之后直接走了,哪里会等污帮?
想到这里,宋帮主立即丧气,只是用疲惫的眼神看着典论。
典论不管这些,继续说道:“俺回来的原因也简单,张伯把骡子给了俺,担了天大的干系。
若俺一走了之,岂不是凭空让张伯没了下场?”
张伯脸色复杂,因为他当时的确有用典论投石问路的意思,须知金国贵人一般都不是好相与的。
典论刚一搭话,就直接被砍了头也说不定。
典论顿了顿,继续回答道:“另外,俺还有亲人朋友陷在了县城里,俺绝不能扔下他们不管!”
一番话说完,若是在平日,总该有人捧两句场,说阿典有情有义,是个好汉云云。
但在这人心惶惶的当口,几名底层黑道人物都失去了表达的欲望。
片刻之后,还是宋帮主叹气说道:“阿典,你那陷在县城里的亲人好友……你就当他死了吧。
现在一旦被征了民夫,就是九死一生。
这不是俺胡扯,前几日被征走的,如今已经快死了一轮了,昨日粪坑里就掏出了几具尸骨。
若非如此,俺们如何会在此枯坐,慌乱到手足无措的程度?”
典论复又是沉默许久,目光在污帮众人脸上扫过。
“敢问帮主,现在是谁都逃不出沂水县了吗?”
宋铁杖摇头:“如果只包着点细软,与家中青壮一起趁着夜色从小道逃脱,那自然是简单。
就算加上朱三爷的庄户,县衙也不能把这山山水水间的小路堵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