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效嘴唇发抖,道:“穿着黑衣服的!好多!!一上来就把人按住,然后我就、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江泫转过身,走到一边。江时砚注意到他的举动,也起身跟了过去,恭声问道:“伏宵君,怎么了?”
江泫道:“他身上有古怪。我在场,他不敢说。”
江时砚回头看了一眼,低声道:“荒野之中有鬼是常事,可鬼物一般不为修士所见,怕是渊谷的教众作祟。方才靠近他的时候,我暗中探查了一番,发现他身上有魇魔残留的妖力,灵力也被抽空了。”
江泫总结道:“渊谷用魇魔催倒修士,伺机抽取他们体内的灵力。”
江时砚道:“猜测如此。不过没有根据,还是要看那位道友怎么说。”
然而江泫内心并不将其认作“道友”。方才将其救过来,众人忙于施救,并未仔细观察他的样貌,可他后来一抬头,江泫看他的模样看得真真切切。
此人面相不正,双眼上吊,眼瞳浑浊,看着叫人极不舒服。相由心生并不算一句空话,再者会因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言闯入死域赤后的人,不论正邪,一定是欲心难抑的亡命之徒,提防着总是好的。
因此众人将其围着,江泫却并不上前。江时砚陪他在一旁站了一会儿,很快有一位少年上来汇报:“周公子说,他是来赤后找灵殿的,为了救他母亲的病。靠近灵殿的时候遇到一群黑衣人,随后失去了意识,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再醒来之后就已经被抽空灵力丢出来了。”
江泫道:“他梦见了什么?”
少年道:“尚不知晓。”
江泫又道:“可与黑衣人有过交谈、或看清了对方模样?”
少年回道:“亦不知晓。”
答完这句,他有些赧然,低下头,悄悄捻了捻长袖。
虽然问出来一些答案,但好像又什么都没问出来。那周效隐去关键、含糊其辞,似是而非地糊弄一通,果真糊弄过去几个年轻的,见有人过去汇报,江泫听了神色也没什么变化,当即扑上前对江泫磕了两个头,道:“前辈!前辈求您送我出去吧!我知道不该起贪念往这鬼地方来,现在吃了教训,以后再也不会来了!!家中的老娘还在等我回去,求您送我出去吧!”
他的神色凄惨潦倒、悔恨情真意切,有几位江氏弟子面露不忍。
江泫没说送,也没说不送,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又远眺片刻乾天盘中延申出的金线,道:“先继续往前走。”
周效脸上的血色一下退的干干净净。江时砚跟着江泫走了,江子琢也没怎么犹豫,紧随其后。余下的人面面相觑片刻,也不敢有异议,拨出两人架起周周效,继续向荒原的中心行进。
被人架着的周效害怕极了,走出两步就开始鬼哭狼嚎。架着他的人无奈,出言安抚道:“周公子,你不要怕。就算伏……呃……总之,我们会抽时间安全地将你送回去的。有我们在,不会有危险,放心吧。”
周效惊疑不定的看了他们两眼,又看了看江泫八风不动的背影,明智地安静了下来。虽然嘴上安静了,脸色却仍然不算好。
江泫说让继续走,其实是想找个背风的矮丘让众人休憩几个时辰。
这荒原并非完全平整,如同沙漠,是有微小的地势起伏的。虽不足以成矮山,但能阻风,用来休憩足够了。
休息的时候,顺便等到子时,看神殿会不会显形。这一路以来,他都在用灵识查看,覆盖的范围虽广,但这片荒原大得没边,要想探明神殿结界所在之处,还得向前走一走。
此时已经入夜,荒原之上寒风肆虐、昏暗萧索,甚是压抑。江子琢不知从哪摸出几张纸、几条线,一边走一边折了几只纸灯笼,用灵力浮着夜明珠装进纸灯笼里,随意给同伴塞了几只作照明用。
随后,他将吊灯笼的线缠在剑柄上,真像提着一只灯笼似的,乐颠颠地往周效那儿走。明珠柔和的光线照亮了少年雪白洁净的衣摆,江子琢的瞳中印着两点灯光,显得神采奕奕、生机勃勃。
他靠近周效,举起灯笼递给他,道:“周公子,你把这个拿着。”
周效早在半途中就被人放下来了。他之前被喂了许多丹药,灵力正在缓慢恢复、体力也还算充足,跟着队伍不情不愿地往前挪,此时江子琢忽然靠过来,他不知道对方的意图是什么,眼神十分警惕。
恰有风过,纸灯笼随风摇晃,灯光在他枯瘦干瘪的脸上拉出几道扭曲的刻痕,远远一看有些诡异。
一旁的人道:“子琢的手一如既往地巧。不过夜中就是要有些光亮才安心,周公子拿着吧。”
他见周效一直惊魂不定,同江子琢一样,存了安慰他的心思。江时砚转头一看,道:“剑是用来给你当灯笼柄的么?”
江子琢撇了下嘴,把线从剑柄上拆下来,道:“灯笼柄怎么不行?”